压抑的感情渐渐破开封印,带着别样的情意,从幼苗,长成了茂林,然而这异样的情,有悖lún_lǐ,更有愧于师徒二字。不应该妄动的心思,被少年迷蒙的一句喜欢挑起,犹如千涛百浪汹涌而来,再也止不住。
说太岁枯坐一宿,将翻涌的心绪全数压下,少年的喜欢不过是依赖,是习惯,是师徒之情,即便不是,他也不该有所期盼。如同暗示,在强调千百遍后,枯坐的人将多余的感情收敛起来,压在心中最深的地方,仿若从未惊动过。
天罗子醒来时,只看见不远处说太岁的背影,像石雕一般,似乎不曾动过,“师父。”说太岁敛眸,再回身时,神色平静如常:“你伤得太重,需养上几日。”天罗子揉了揉心口,心有余悸:“恶龙臂果然名不虚传,我差点以为自己没机会再见到师父你了。”
说太岁无形中对天罗子多了一分刻意,言语中的担忧却是不减,“我说诚意,不是让你以命相搏。”天罗子挠挠头:“谁叫师父你说得那样严重,就算要我的命,我也是跟师父在一起的呀。”
说太岁转身,负手而出:“我去摘些野果。”待他消失后,天罗子这才龇牙咧嘴的叫出声:“好疼。”两颗各怀心思,却抱有相同情意的心开始碰撞,直至最后石破天惊。
再度来到河边,说太岁正看着河水出神,天罗子小心翼翼的靠近,仍是被他一举窥破:“我说过,长这么大了,就不再适合做幼稚的事。”天罗子一声沉叹,没了往日欢脱:“师父,杀人的感觉是什么?”
虽不知他为何这样问,说太岁仍是答了,“如同潮水往复,第一次染上鲜血,在河边洗着双手,潮水冲走了鲜血。但下一波,又将冲离的血色漫涌过来,手上鲜血就在几次往复之下被冲淡。但就此便知晓,潮水往复,是在为自己,记忆着杀人的温度,血色与无情,这种记忆,是一种纠缠。”
他的眼神又开始变得复杂,这是这一次,天罗子似乎看得懂了,“所以师父你爱吃鱼却不喜入水,但又常常看着河面,是被自己杀人的记忆所困缚了?前几日,我也是在河边寻到你。”
说太岁看着有些阴郁的少年,放轻了眉眼:“我,是在等你。”天罗子闻言惊喜的看向他:“师父!我就知道你……”说太岁出声打断他的话:“说吧,神思要如何才肯助你?”
天罗子喜在心头,却因提及此事再度敛了笑意,河水映着少年犹豫的面容,“我看以后,我就能陪着师父你,看潮水往复了,神思开出的条件,是杀除玄嚣皇兄之子的性命。”
说太岁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与纠结,这是一道坎,需要天罗子自己迈出去的坎。所以他不多言,让天罗子听从自己内心的决定,“你的人生要自己过,做什么选择,亦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他骑着羽驳走在前头,“我知晓那名孩童在何处,随我来吧。”说太岁策马而去,天罗子轻叹:“明明就不高兴我的选择,偏偏还要嘴硬,师父你啊,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等我,等我啊师父!”
天罗子对随遇的遭遇感同身受,稚子无辜,他不忍也不愿杀随遇,对于天罗子的选择,说太岁是欣喜的。少年却陷入了迷茫:“师父,一个人要落到怎样的地步才是最可悲?”
说太岁微叹:“牵着马还喋喋不休。”天罗子停下脚步:“我是真正感觉世界上,应该没有比我更惨的人了,我的兄弟想杀我,而我为了生存,只能顶着别人的身份过活,想起来,我都要唾弃自己了。”
说太岁知晓他为山龙隐秀之事忧心,沉声道:“顶着别人的身份过活,至少还活着,比这个更可悲的,是顶着别人的身份而死,到死都无法正名,不是比你更可悲?”谁料这一句,再度一语成谶。
“当眼光不断放大缺陷,这世上,就只能处处是缺陷了,你已经很好了。”难得的宽慰,天罗子消去几分愁思,“哪有好?要说起好,天罗子在这世上唯一的好事,就是有了师父你,我的师父,是世上最美好的存在。”
说太岁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他尽量使自己语气淡然:“我并不美好,是你崇拜的眼光,将我美化了。”天罗子轻哼一声:“不行吗?如果要我说世上最好的是什么,我天罗子的心目中,就只有说太岁!”
声声句句,再度扰乱了说太岁沉静下来的心,异样的感情迅速蔓延滋长,几乎快要淹没他的理智。又听闻天罗子道:“我想成为像师父一样的人。”他失笑,取出挂在羽驳身上的铅刀:“那你就先悟透这口刀的意义。”
“师父为何给我一把铅刀?”“因为你想要像我一样。”“为什么要像师父,就要悟铅刀?我不能提剑吗?”说太岁不答,策马而去,天罗子收起铅刀,“师父,等我!我现在就只有师父你了,偶尔你也停下脚步,等等我嘛。”
等我,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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