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青青微弱的呻吟,隐约在郎中苍老的声线之后,“这是食了淡竹叶根哪!唉……孩子是保不住了,青姑娘的身子也需仔细调理个一年半载才好。待老夫开方子罢。”
南珍嬷嬷连忙抹了抹眼泪,引老郎中去外间,“老身代小女青青谢过张大夫了。劳烦您老人家多日照看,老身感激不敬。”
老郎中捋着胡子,连连摇头,叹道:“青姑娘菩萨心肠的好人,竟会遇上这样的伤心事,真是……那孩子的爹呢?几时回来?这要让他知道了,怕又是一番难过。”
南珍嬷嬷为难地看了程皓然一眼,便又速速转开眼去,敷衍了老郎中几句,便领着他出了门。
青青闭眼躺在晦暗不明的床帐之后,本事觉得难过,但瞧着她们一个个的,演得比她更精彩投入,便又觉着好笑,这事到此,已成了一半。
正思虑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忽而身上一暖,是他坐在床沿,俯下身子将她环抱,他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在静谧灰暗的空间里,他的心跳如此清晰,一声声坠进她耳里,似战鼓擂响,震耳欲聋。
青青突然间摇摆不定,分不清究竟是对是错。
可叹木已成舟,即便再回昨日,青青仍旧是如此选择。
“青青……”他唤她一声,却久久说不出话来,他酝酿许多句安慰,到此,都成无用。他望着她苍白面容,千万相思,竟是无语凝噎。
青青迟疑许久,方才开口,却是木讷地,痴痴问:“怎么……就这么没有了?分明在马车上我们还说得好好的……我记得……我记得你说要回去给孩子找个好名字……怎么一转眼……一转眼就没了……”
她入戏太深,说到最后,已是肝肠寸断,泣不成声,仿佛当真有一团血肉教人生生剜去,余下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腐烂化脓,血流如注。
他手臂不由得一紧,将她弥散着浓重血腥的汗湿的身体紧紧拥住,“眼下要紧的……是你的身体,其他……其他都不必想。”
尔后又似抚慰,低喃细语,“无论如何,只要你没事就好。”
但青青仿佛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与她,身虽紧贴,心却相距遥远,难以触碰,“是不是我错了?如果不是我树敌太多,谁会害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不,不是,青青你听我说……”
“是我太不小心,我以为自己做到万无一失,谁知仍是走漏了消息。可我不明白,这个孩子,他有什么错呢?他有什么错……”她已近乎崩溃的边缘。
“青青,我程皓然就此起誓,是谁下的毒手,程皓然有生之年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他的眼泪滚烫,一滴滴坠在她面颊,渐渐与她的化作了一团,齐齐流落枕边。
再后来她力竭,他亦心累,双双坠进此夜冗杂的悲伤里,成眠。
这一夜睡得极不舒服,青青梦中总是不断奔跑,从睽熙宫到公主府,从日出到日落,不停向前奔跑,精疲力竭。
醒来时他在身旁,高大的身子扒着床边睡着,衣衫不解,面容憔悴,下颌已生出许多淡青色的胡渣,睡梦中也皱着眉头,青青突然心疼起这个男人,她从不曾全抛一颗心对他,即便是最亲密时,她对他,始终放不下戒心。
青青这一辈子,大约永远学不会如何全心全意爱一个人。
她亲吻他紧锁的眉心,却不知为何红了双眼。
横在腰上的手臂往内一收,他已醒来,微笑着看她。“你应该多休息。”
青青弯起手肘,强撑着要起来,“你回去吧,窝在我这也不方便,我得起来,身上难受得很,叫人来换件衣裳。”
“我来。”他略略活动一番,浑身都像生了锈,咯吱咯吱地骨头磨着骨头,“你身上可还难受?”
他伸了伸胳膊,从衣柜里抱出一大团女儿家的衣衫来扔在小圆桌上,一件一件的捡,还是看不明白,“这些个东西到底该是怎么穿的?可怜我只在行脱,没研究过怎么套上。”
青青忍住笑,略装出几分疲态来,程皓然看在眼里,便不再故作轻松,两人相互看着,却又无话可说。
他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就当,就当做从不曾拥有,亦不在乎失去。
“青青……”
他欲开口,恰时萍儿已掀了帘子进来,后头跟着两个丫头,前来伺候晨起洗漱。
青青靠着床栏,“你先回去罢,我得净身。”
程皓然走近她,蹲下身来握她的手置于脸侧,“我看着你用过药再回去。”
“你很累了。”
他亲吻她的手心,叮嘱她,“一定要乖乖吃药,早早地好起来。婚礼的事情大大小小都由着旁人来办,你只需一门心思地养好身体就好。”
青青轻笑,指尖轻点他额头,“啰嗦。”
他说:“青青,对不起,是我没有将你保护周全。”
青青沉默,唯以沉默相对。
坤宁宫里,程青岚面对程皓然肃然铁青的脸色,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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