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吼完那句就像力气被抽空了一般,他打著石膏的那条腿原本是半抬著的,这会儿也不在乎了,就那麽踩到了地上,甚至往前面走了两步。
他原本是踩在猩红的地毯上的,就连鞋子都没穿,现在酒瓶再次打碎了,连红毯上都洒满了碎玻璃,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那麽踩著玻璃一步一步走到了路天泽的面前。
血几乎是立刻涌出的,从他白皙的脚下,然後瞬间又被猩红的地毯吸干净了,没有一点痕迹,路天泽站在床上,怔怔地看著苏末靠近了。
头有点晕,所以路天泽思绪都混乱起来了,他只看到苏末注视著他,微红的眼睛安安静静的,整个人格外的秀气,像个放大版的芭比娃娃。
“你自由了。”苏末说。
“嗯?”
路天泽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我们之间的契约。”苏末轻声说,路天泽头很痛,痛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恍惚了,因为他总觉得苏末的嗓子里带有哭腔。
苏末顿了顿:“你等一会儿,我把合同还给你。”
路天泽想过无数次苏末会结束他们之间变态的畸形的关系,有时候他会觉得会是苏末厌烦他的时候,把合约摔到他脸上扯高气昂地宣布:“你让我恶心了,快滚吧!”
有时候他又会觉得,是苏末搂著美人,懒洋洋地瞥他一眼:“行了,走吧。”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会觉得苏末这样如此邪恶的人,即使厌恶他,也会一辈子拿著那个契约,将他钉在痛不欲生的十字架上,永远不放自己自由。
设想太多,或者说他希望的自由来的太快,所以路天泽一时都没有做好准备,只是再次怔怔地问了一次:“什麽?”
苏末冷冷淡淡的,但是却耐心十足:“我们当时签订的条约,如果你不能还钱,就一直属於我的那个。”他的语气有点轻,“合约你拿走吧,我们到此为止了。”
路天泽小时候听童话故事的时候,最感兴趣的就是那种把灵魂卖给魔鬼的故事,他那时候小小的,就偷偷地跟苏秦嘀咕:“我也想把自己卖了。”
他们当时正眼巴巴地在小吃店外面,新出的饮料很神奇,喝到中间会喝出一个泡泡糖,於是他们都眼巴巴地期盼著,希望能有个魔鬼收了他们的灵魂,以此获得饮料啊零钱什麽的。
多年後等路天泽大了,他才开始理解那些故事的警示寓意,无论是灵魂还是ròu_tǐ,卖出去都会无比的痛苦,那种失去自由的滋味煎熬的人痛不欲生。
他跟苏末签订条约的时候其实很干脆,干脆的就像苏末给钱那样,那时候路天泽还很怨恨,那麽一大笔钱,苏末可以掏出来养个男人玩玩,而同是兄弟的苏秦就要因为这笔钱而逃出国。
大概是因为恨苏末已经恨成了习惯,所以路天泽总是理所当然地觉得,兄弟其实该是同甘共苦的,起码在父母眼里该是一视同仁的,他永远都记不住,只有苏末才是苏家承认的唯一儿子,苏秦……不过是苏父拈花惹草时的一时失误。
有一次苏末谈到苏秦,只是漫不经心地说:“做小三就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妈妈坚持把孩子送回苏家,就该想到了一些东西不是麽?”
路天泽当时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想,如果苏秦的妈妈是攀龙附凤的小三,连带苏秦一起倒霉了,那麽你也是拆开我跟苏秦的第三者,是不是也该遭报应?
如此深沈的怨恨下,路天泽觉得自己听到苏末说把合约还给他的时候,应该是喜气洋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只是觉得心突然空了一块,一切都尘埃落定的寂寞。
“你等一会儿。”苏末轻声说,然後从床头柜上找出钥匙,去开墙上的保险箱。
路天泽怔怔地看了苏末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确信苏末说的是真的,他默默地想了想,然後走出了房间。
阿扬正蹲在地上收拾盘子,看到路天泽出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一直是那种硬汉样的男人,叹气的时候就格外地伤感,路天泽冲他笑笑:“再见啊。”
“你干什麽老惹他。”阿扬问,低低的声音像华丽的大提琴声,听了都觉得心神愉悦,“他有病,你也有病麽?”
有钱人就是好,即使打人了,还会有人替他辩解,冲著被打的抱怨“你为什麽总是不识好歹”。
路天泽摸摸额头,上面的血已经蜿蜒到了他眉毛上,他用手一抹,就是一手猩红,妖豔的刺眼:“是啊,我们都有病,不然哪来老混在一起呢?”
阿扬诧异地看了路天泽一眼,然後摇摇头:“路天泽,人太理所当然是会遭到报应的。”
“哦?”
头越来越疼,路天泽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他坐到沙发上,扯了一块毛巾抹抹额头,洁白的毛巾上一片血红,他又摸摸头发,里面湿漉漉的都是液体。
不知道到底是谁会遭报应,路天泽想,他伤成这样,一个在里面开保险箱,一个在外面镇定收拾碎片,嘴里却有又说些自以为有道理的话。
他们这些在上面俯视的人知道些什麽?就会置喙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其实什麽都不懂,苏末是,阿扬也是!
苏末也一瘸一拐地从卧室里出来,阿扬连忙站起来去扶,看的路天泽一阵冷笑。
从来都没有人真正会在乎他不是麽?每个人都是成双入对,而他总是一个人!
苏末给路天泽拿来的不但有合同,还有几张卡,他挣脱阿扬的手,认真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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