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安否(一)
水月,他的人的确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
我记得很早之前,自己在西域的时候曾经骑着王子殿下出逃,在去往东门的路上,就曾经碰到过这个男人。当时在路上撞到他,只觉得面前男人一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叫人惊叹,如同没有自己灵魂的人偶,干净清澈,他眉间淡淡的粉色伤疤,就和现在一样。
从那么早之前原来就被监视着么……
我紧紧抱住自己膝盖,更深地将头埋进双臂。
从头至尾都是巨大的谋,如果从遇见大猫开始,水月就已经在我周围出没……那么这个背后纵的计划,是不是从更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呢?
……
那天抚着发涨的脑袋,从黑暗中醒来,身上的衣物还是那件然批戴在我身上的外衣,身处于这间小小的方寸房间内,房里摆设简单倒也雅致实用,沐浴如厕一应俱全;唯一的怪异,便是这屋子的窗,往里打开的窗框雕花致,打开一看,外面却是厚厚铜墙铁壁:真正的铜墙铁壁。玄铁制造的厚实金属墙,不透一丝光线,房内所有照明的来源,便是镶在头顶的巨大夜明珠子。
我被关在这小小屋子里好几日都见不到一个人,疯了似地敲打厚实的木门,嘶声喊着然的名字,却总在没有人回答我的许久之后,哑着嗓子累得沉沉睡去。他身着白衣倒在夜色中的身影在梦中反复出现,每一次的结尾都是他掉入深深的地缝中去,我伸手探去,却只来得及捏住他片片衣角,然后无力地眼看着他掉落万丈悬崖……在极致的困顿和担惊受怕中猛地惊醒,然后发现房间里的桌上摆着足够我吃喝的饭菜。
就这样,日复一日。
因为没有对照的目标,于是我本不知道外面究竟是黑夜、还是白天,只能依靠自己的生物钟,利用吃饭的筷子,在墙上用尽力气地划着数度日。房里难以找到利器,似乎是想防止我利用利器做点什么危险的事情。
但是又何必呢?
在身边除了只会“吱吱”发声的小毛之外,一个对话的人类也没有的情况下,能够不疯掉,便是万幸。
水月似乎想要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囚禁中磨去我求生的意志和尖锐棱角;的确,我不再每天每天无用功似地敲打着那扇永远不会开启的厚重木门,而是习惯坐在床上看着唯一的出入口发呆,手里牢牢捏着那天从然的暗袋里,拿来的药丸。
没想到到的居然是这样的东西。
褐色药丸上泛着隐约的金色光芒,暮兮兮的印象中,它的名字是“生离”。用于维持神志清醒的药物,甚至可以用来对抗绝大部分的mí_yào和幻药;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副作用:长期服用,只会使得神志对其依赖越来越严重,甚至反而造成一定程度的幻觉。而另外一个有趣却鲜少有人用到的作用,便是服用此药的人,一旦与人□,便会使对方出现短暂而欢愉的错觉,却在不知不觉中,造成对方神志涣散,以致神崩溃。
……为何然会在袋中放置这样歹毒而怪异的药呢?
是他需要自己服用,还是……准备给其他人服用?
而然他现在究竟……
不能想不能想。
每次想到然满身是血倒在地上渐渐冰凉的身体,那画面便叫我心惊得穿不过气来: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他一定不会有事,也许、也许我被劫持后不久,回到钱府的人们就发现了然,并且医治他身上的伤,或许然本没有我想象的伤得那么严重,他身上随身携带的药物,足够他支持到得到医治……
……
那倘若他没有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
只能入定似地强迫自己脑袋放空,整天整天看着那扇似乎永远不再开启的木门,等待着一个转机的出现。
却没有想到我所谓的“转机”,居然来得那样突然。
仍旧是没有白天黑夜区分的屋子,我昏昏沉沉地浅眠着,听到木门一身“嘎吱”轻响,便几乎是立刻醒了过来,没有睁眼,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有人,缓缓接近我身边,小毛睡得依旧很熟,倒是反常得睡得很熟,没有被来人惊醒。我手里捏着那用来刻字的筷子,头的部分由于经常磨划,已经变得稍微尖锐,我握住自己仅有的武器,感到那人的呼吸浅浅喷洒在脸上,神经绷得紧紧,时间的步速都变得缓慢,却等待了许久,不见此人的下一步动作。
他想做什么?
难道只是乘我睡着,潜进房间里来盯着我看么?
还是……
“!!”正在疑惑的瞬间,却觉得什么东西快速地接近着,尚未反应过来的我刚来得及睁眼抬手,便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制下去,来人眉眼间混沌的光影交错,双目间的淡淡疤痕,是水月!
“……不要动。”
他一手压制着我紧握筷子的手,连面色也不曾更改,力气却大到几乎将我的手腕握痛,而另一只手,却是动作极缓地抚过我些微凌乱的发丝,水月的手指细长,掠过皮肤的力度轻得仿佛没有触到,却偏偏又感觉得到上面的冰凉。他呼吸的节奏浅而快,离得那么近,我才终于在他的身上嗅到了淡淡的酒香。
他喝酒了。
从那双不再玻璃一般透明清澈的眼睛里就能够看到,他的双目光色潋滟,两个人的脸离得那么近,我盯着他的眼睛,半晌,“你究竟是谁?目的是什么?谁是背后的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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