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列不大好意思,但张果听了总会认真地应允,模样居然有几分乖巧。
每当这种时候,陈妈妈就会夹满菜啧啧着去电视前正襟危坐,虽然电视里总是在播广告。
她很喜欢张果,也说不上她哪儿好,可能纯粹是因为陈列喜欢。陈列从小木讷,温突突的,虽说不常生气低落,但常年也没有特别开心的时候,十几岁的少年少见神采飞扬的样子。可自从张果来了,他就换了模样。每天一早就见他坐在张果屋门口写作业,时不常傻笑着巴望一会儿那扇关着的门,再一脸满足地低头做题。晚上回来就更是见他进出厨房脚下生风,轻快得不成样子,虽然还是话少,却是恨不得洗碗都能满眼发光。
她也很心疼张果,小时候见她明明是她最希望陈列有的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让她成了块冷硬的石头。倒反而最该变化的外表几乎一点儿都没变。陈列只说她跟家里闹了矛盾,但陈妈妈想不出来什么样的矛盾能让那孩子心力交瘁成那样。但凡是当妈的,即便非亲非故都恨不得能把时间拨回到四年前,领了张果回来好好疼爱。
见陈列和张果在一块儿吃饭看书,或者一起出门去街边的小花园逗小狗,陈妈妈都觉得非常欣慰,莫名觉得自己已经迈入了子孙满堂阖家欢乐的夕阳红里。唯一有点可惜的就是陈爸爸和陈列都少言寡语,眼见家里住进来一个花样少女,本是憧憬着能每天和张果聊东家的儿子找了特别漂亮的媳妇,西家的老爷子一把年纪去考驾照了之类的话题,却彻底扫了兴,“你们现在都时兴这么深沉吗?我跟陈列他们爷俩在一块都快变成哑巴了,你居然怎么比陈列还闷!”
“妈……”
他面对亲妈从小就常忍不住一脸黑线,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三十岁的母亲能每天一本正经地跟五六岁的儿子撒娇,硬生生让儿子产生了一种自己有个女儿的错觉。这伴随着他的成长,已经成为了一个看不到解决之日的历史遗留性问题。
“知道啦知道啦,张果最配你啦,两人谁也不说话不会闷啦!”她煞有介事地叹一口气,“我就说,我怎么生个这样没声没响的儿子,原来是给你准备的。”她说罢还撞撞张果的肩,差点给张果撞倒在桌上。
“妈……”陈列一边忙着扶张果,一边提高了声音,但高了声音也还是只能拖长了喊她一声。自己这妈让他无语了十几年就罢了,可别再把张果给吓着。
他心里有点儿没底儿地看看张果,却发现她满眼笑意。
*
近些天张果慢慢恢复了力气,还不到中午就能醒得来了。
她起床开门就见陈列坐在沙发上derfulz》。他身边放着本词典,偶尔会查查单词,有时又在旁边写点什么,有些句子还要多读几次。停得多了,他读得便很慢,好久也翻不过几页去。可他一点也不着急,反倒很悠闲。
以他那种速度,这书也竟然被读过了一半,张果不知道这书他究竟读了多久。如果是张果自己一定早就烦躁不堪地扔到一边了,但她见陈列这么投入却又舍不得打扰他。
“嗯?”是陈列先觉察到了张果的目光。他没开口,只是从喉间发出个音节,透着宠溺。
张果走近笑道:“多大人了还读小人书。”
“简单嘛,以前读《乱世佳人》什么的,费劲。”陈列将书签放在刚才读过的位置,合上放在一边,“再说真挺好看的。”
“替我去拿我妈的遗物吧。”张果淡淡地说出口,像是在说吃饭吧。
其实她方才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要怎么引出这句话来比较合适。但可能是她不擅此道,觉得这话没有不突兀的说法。
陈列果然一惊:“遗物?”
“嗯,死了。”
张果上初中没多久,方华就病倒了,病情逐渐恶化,她一点点枯萎,直到有一天下午,阳光非常好,张果拉着她的手,趴在她病床上睡着了,醒来之后,就发现她再也没有了呼吸。
张秦匆匆赶到的时候,张果被医生带到了一边,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哭也不闹,张秦叫她,她才抬头说,“爸爸,我妈死了”。
其实在母亲生病的那段时间里,张果没有太多精力来想念陈列,可是那天晚上,她却疯了一样想他。
整夜,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呼唤陈列,每呼唤一次,痛楚就爆开一点,痛恨也就绽放一点。她觉得那一夜她的血液是沸腾的,连额上的青筋都全部显露了出来,眼球胀痛得要用很大力控制才能不让它们炸开。
但最终,张果还是独自默默地将它们全部消化了,她呕心沥血地制造寒冰,再一块一块吞下去,压掉胸中的灼热,呲喇……呲喇……从喉咙到食道,再到胃肠,一路下去,艰难险阻。
而真得见到陈列时,就只剩了风平浪静。
她的心是用水泥浇筑过了么。阳光照不进去,血也流不出来。
陈列看着面前的少女,忽然有点怕。
她是张果吗?他不喜欢她现在的样子,绵延的城墙有在他面前浮现,武士的神情依然冰冷威严,他想,他可能见不到城主。
但他还是很快出了门。
照着张果写下的地址,陈列很容易就找到了她之前住的地方。门铃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于是拿出张果交给他的钥匙自己开了门进去。
张果家很大,房间也多,可能是他不太习惯看到所有家具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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