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陆续涌来,府里越来越热闹不过,白世非分身乏术,无法在一批批宾客离去后上门回贺,是故后堂东侧的管事房里,邓达园不停地把大叠飞贴和礼盒交给一批批去而复返的仆从,仔细叮嘱,需按着长长十几张名表纸上的字号,一一送到各家各府去回礼拜贺。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午后申时,出来拜年的人才陆续打道回府,白府里的客人也渐渐散去,即便如此,也还是到了申时末酉时初才算告一段落,仆婢们全都累得原地拣凳子坐下稍作休息。
白世非收起挂了一整天的笑容,揉揉太阳xu`e,终于露出一抹倦意来。
放眼看向四周,始终不见尚坠的身影,从昨夜晚饭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她,一天下来不禁十分思念,古人云如隔三秋,实不余欺也,他微微苦笑。
往第一楼回去,走过后堂时,旁边茶室里传来说话声,然后听到晚晴叫道,“坠子,这边来坐会。”
忽然之间,疲累的他什么都不想顾及了,毫不犹豫抬腿迈步进去,屋内侍婢见他忽然出现,全都赶紧起立请安,他罢罢手,“都歇着吧。”
众里寻她,当与尚坠四目相胶,一颗心又酸又软,想死他了。
白世非直接朝她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在所有仆从惊呆了的瞠目下把她带走。
可能是他坚决的动作,也可能是他眉宇间浓浓的疲倦之意,不知道什么原因,尚坠没有拒绝,只是一言不发地任他牵着往后院走去。
回到第一楼,挥手让同样呆住的小厮退下,把她直接带进寝室。
松开她的手,白世非整个人趴倒在床,脸伏在长枕内,软绵无力,“帮我捶捶。”
尚坠看着床上松懈下来后彻底瘫掉的长身背影,半响前远远望见时他还在谈笑风生,一丝极柔弱而无奈的怜惜情绪在她心头悄悄滋生。
当初晏夫人相中他后,为了晏迎眉她曾托人去外面悄悄打听,回话都说他品行端正德守兼备,是绝顶难得的好男子,谁知待她跟随晏迎眉到了白府,却见他不但喜欢和仆人们嘻嘻哈哈,平时还动不动就调笑女婢,十足一副纨绔子弟模样,让她不无反感。
然而住得稍久以后,却又发现他真的很忙,每日一早五更刚过就已起身,一天里总要花两三个时辰与各房议事,管事们私下都说公子极有远见魄力,不全似她原以为的cao包败家子,有时外边出了状况,他说出门就出门,每月里出出入入,马不停蹄十分奔波。
从第一次在疏月庭前遇见他,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只真实感觉到了,每当她落单被他逮到,他一次比一次喜欢逗弄她,那带点魅惑的清亮眼眸内,开始时是玩弄般促狭,然后渐渐变得似有千言万语,总要看到她心如鹿撞调开视线。
几次之后,再迟钝也已明白了他对她有意,由是她开始害怕,每每他见到她时毫不掩饰的眸光一亮,以至后来直接且刻意地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喜爱,这些都让她内心惴惴不安,那种火烫的感觉灼得她只想逃离。
他郁郁不乐的那段时日,她心里并非全无感觉,只是自古以来,大凡和主子们纠缠上的丫头侍婢,曾见几人有好收场?还不多被始乱终弃,虽然如今她亦身份卑微,可那也是她的一生,总不愿轻易糟蹋自己,所以才一直硬着心肠。
不料他却染了风寒,看着他即使抱病也还每日坚持听取管事汇报及往书房批阅卷宗,那份恪守家业的严肃认真的态度,使得她心里多少萌生了钦佩,虽然最后被他逗弄那时觉得他实不象有病在身,然而对他原本已有些微妙的心念,也已经不知不觉中起了无法控制的变化。
到了年夜饭那一晚,他有意无意地逼她在人前回应,借机送到她手里的红纸封,更是明明白白地与她说出了他的心事,夜里她翻来覆去,思前想后良久,一颗心终究还是在丝丝羞涩和初生的甜蜜中服了软。
随后共乘一轿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只是他那样绝顶聪明的人,这等难得良机又怎会不善加利用?硬是强行抱住了她,霸道中不失温柔,让她即使在沉醉中也感受到自己是被珍惜着,而他直将她吻至意乱情迷方肯放手。
今日的宾客之多,是她有生以来从未遇见过,偌大府里却只他独自一人在不停迎来送往,他们这些下人还能轮换着偷偷回房歇会儿,一整天就只见满面笑容的他忙得脚不沾地,连坐也不曾坐下,其时她不自觉就想,外人那么羡慕白府,却不知这个家大致也不好担的罢。
还不止一次在隐僻的角落里远远看到,间或窥得空儿,背着人时他似四处寻她,明明神色有丝黯淡,一转头迎上客人即已展成笑颜。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心底微微有点疼,想起他曾经与她说过,即使白府再大,到底也不过就他一个人而已……他说话那时的些微寂寥与落寞,她当时似懂非懂,如今真切体会到那份遗世心境,对他便起了一丝莫名怜惜。
“好累……”久不闻房中有动静,怕她已悄然离开,趴在床上的白世非想回首看看,却倦得抬不起身来。
尚坠轻轻摇了摇头,走到火盆前往里添了些炭,把火簇旺移近床屏,取来壳面镂空的忍冬花结挂银质鎏金香球,拧开绞钩子把香球分为两半,拨了些炭火进球心的活动小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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