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除了伊芸、伊无宁与伊无静外,其余众人皆没见过曲流阁,见她一个寒霜胜雪的柔弱女子清丽难当,行事却邪气,单凭一箫一弦就将百花教制得毫无招架之力,不禁暗暗称奇。
至于伊无飘与伊无泊两姐弟,更是不相信这样的年轻姑娘,就是将三姑姑折磨欲死的曲流阁?伊无泊一眨眼,早不知流过多少坏心眼,自个儿在旁偷偷笑,却突然被伊无飘一扯;他原以为姐姐会斥责他,哪里想到伊无飘挤眉弄眼的,意思竟是:「也算上我一份!」
伊无泊见了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听见门主正询问该派谁来伺候来客,忙将伊无飘朝前一推。姐弟连心,伊无飘心领神会,还有什么机会比待在曲流阁身边更能整治她?
伊叶倒是瞧了伊无飘两姐弟一眼,心想:「那天无飘才问过自己怎么不记恨小丫头,怎么今天倒是兴致勃勃地抢着自告奋勇?」
她虽觉得这小妮子有趣,可还是好生对她叮咛:「无飘,妳可要好好伺候妳流姨。她身子不大好,缺什么少什么的,来告诉我一声就是。」
伊叶此言一出,上至伊芸,下至各门人,无不面面相觑。伊叶性子虽然谦和,也与众人交好,但除了对着伊芸外,鲜少如此关怀自然。尤其这曲流阁,不是对她下了蚀心蛊吗?
一时之间,大堂无声。
倒是伊叶没发现众人不对劲,只嘱咐后又站回伊荃、伊蒙身旁。只有曲流阁察觉四周气氛怪异,听完小叶子的话后不觉浅浅一笑。座上的伊芸将曲流阁神情看进眼底,不禁觉得奇怪,再想小叶子从来就与自己亲近,怎么曲流阁一出现,仿佛就乱了套呢?
她心思敏锐,隐约察觉小叶子与曲流阁间,似乎不若蛊主与中蛊之人这么简单。
其中,最讶异的莫过于伊无飘了。谁都知道三姑姑只喜欢待在自个儿的湖中小筑,可以静静待上一整天,涂涂写写编故事。可这曲流阁不肯瞧瞧小筑一眼,三姑姑竟也愿意日日到她的客厢探望,甚至把她写的那些纸卷搬来,陪伴在旁。每当曲流阁弹筝作乐,她便笔下行云流水,各忙各的看似毫不相扰。这两人呐,也会吵架……说吵架也不大对,总是那曲流阁挑衅在先,三姑姑脾气好,总也不以为意。
这不,曲流阁又在讥讽三姑姑了:
「我倒不知道,伊门人的笔也能写些无关紧要的故事。」
「三姑姑才不是写些无关紧要的故事呢。芸姑姑就赞过,要不是三姑姑身为伊门人,客栈里的说书先生也得卷铺盖,让到一边去。三姑姑的故事可好听着,我和无泊最爱听了。」伊无飘气嚷嚷接过。她啊,要不帮上三姑姑说句话,这曲流阁可太嚣张了。
「无飘别说了。」谁知三姑姑却笑了笑,拦住她不让说。伊无飘瞪了她一眼,索性转头不理,迳自取来烧热的茶为两人满斟。就听三姑姑对那曲流阁说:「《伊录》无情,伊门却非无情,伊门人总得寻个法子消解这无情、有情间两相冲突。」她随手指向一卷纸,耐心又道:「这个么,便是我的法子。曾有人告诉过我,进了伊门后见到的、听到的都只能是江湖。我不愿这样,所以只有这些虚幻故事才会在血腥之外、江湖之外。」
「原来妳伶牙俐嘴都是从故事来着,怪不得总是同我吵。」
「我以后不跟妳吵,只写故事。」伊叶轻轻一笑,明明只是闲话家常,她却觉得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最顺心的一段时光。没有□□迭起的恩怨情仇,没有你恨我我怨你的,当说清了一切后,就只两个人平平淡淡。是啊,上一代恩怨本该上一代了,她身为伊门人,怎么直到现在才弄清这个道理。
曲流阁竟也嫣然一笑,只口气仍不经心:「等妳哪日写完,再说不迟。」
一旁的伊无飘倒过茶,又想帮腔,见三姑姑笑笑而过,遂住了口。不过,许是因为待在蛊主身旁吧,这几天三姑姑的毒不见发作;大概是因为这样,三姑姑才镇日往这儿跑。倒是这曲流阁的身子还真不大好,蹙眉捧心宛若冷西子,偏偏又不让请大夫,真怪!
其实呢,伺候曲流阁的差使倒没什么,只曲流阁除了与三姑姑针锋相对以外,平日寡言得紧。无泊变了二十来种恶作剧,就算只换来一声尖叫、一声怒斥也行,明知是咱们搞鬼,她也能权充无事,淡然处之。就一回,无泊这傻子竟然弄来什么蜥蜴啦毒蛇啦,自以为能吓人,曲流阁见了面不改色,倒还摆弄起毒蛇来,结果把无泊唬得一愣一愣的,顿起钦佩。
这一天,伊叶来探,却将伊无飘给支开。伊无飘知道三姑姑此番来访,定是为了伊谷邀来各大门派,将请曲流阁说清一切来龙去脉缘故。她也不打扰两人,轻轻带上门扉,安生到屋外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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