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婕德之后,克鲁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重新在碎岛召集愿意前往本家做侍卫和仆从的年轻人,替换掉萨鲁在位时超过一半的贴身侍从。他给了老仆人和侍卫丰厚的遣散费,让他们回到碎岛的分家之中。
临行前有一个旧时的侍卫问他,“你觉得我们回去还能做什么呢?这就是你说的不原谅我们吗?”
克鲁摇摇头,说——“不,这是我已经原谅的表现。”
初春伊始,克鲁在萨鲁的陪同下,第一次对章鱼家旗下的医院和药厂进行巡视,与各个中层及中层以上的管理者进行初次对接。
期间萨鲁还想再为自己的位置做最后的努力,他始终不认为自己就这么败了。他闪烁其词,总希望能让高层认定他仍然持有决策权,而当下的克鲁不过是在预备期而已,有什么大事还得和自己商量。
但回到家中后,克鲁对萨鲁说——“我看得出你的不甘心,但我真的很想知道,留下后代和为当家位置做徒劳的挣扎,到底哪一个对你更加重要?你知道,后代便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萨鲁笑了,反问——“对,在你选择做一个雄性辅助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的生命将再无延续?”
“想过,但我不需要,”克鲁说,“我这辈子活好就够了。”
萨鲁望着克鲁冰冷僵硬的表情,没有进一步反诘。而克鲁却觉得,萨鲁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应。
当月末,克鲁送走萨鲁,并让仆从换掉了家里大部分家具,重新纹绣窗帘,被褥,以及家族的旗帜。
同时还准备了一张镶有金边的家徽旗,为来月的仪式作出准备。
六月,高文与克鲁举行结合仪式。
仪式开始的那一天,海怪本家与分家的亲朋好友布满了断崖岛的西岸。
克鲁也将萨鲁、婕德、克拉夫一并接来,还邀请了一部分分家的血亲——当然,他没有忘记艾琳娜,但艾琳娜措辞委婉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仪式开始于黎明,在晨昏交界、昼夜更替之际。
华德与萨鲁点亮家中圣石,照亮身旁侍卫举着的家徽旗。
旗帜被海风吹开,章鱼和海怪的图腾在绣金边的烘托下闪烁着和原石一样的光芒。
两个年轻人穿着海蓝色的礼服面对面站在沙滩上,一侧是浩渺的海洋,一侧是浅色沙滩。
浪花沿着海面滚动,再沿着海民的长袍向陆地蔓延。
天地都是昏暗的蓝,没有边界,没有尽头。
海洋深处发出沉沉的闷响,昭示着利维坦也在海底睁了眼。魔王从宫殿里出来,站在利维坦的身侧向人间眺望。
他们将见证两位海民的结合,见证两个家族的绑定。且在今日赐予祝福,也将于日后监督两人对彼此的忠诚。
海母说,我的血,便是你的血,我的肉,便是你的肉。我将以身体饲育你,你也将融进我的灵魂里。
高文与克鲁听令,从家中长辈中接过匕首。
匕首在掌心划下一道,掌心的鲜血便握在一起。
海母又说,我与你的肉身在人间相遇,百年之后,我与你的灵魂也将在魔王的宫殿重聚。此刻我在你身上留下的伤口,将成为我们魂魄相认的标记。
两人听罢,把匕首丢下。
他们迈步朝彼此靠拢,将头错开压在对方的颈侧。他们张开嘴化出兽态的牙齿,对着脖颈狠狠咬下。
齿尖撕开皮肉,掏出鲜血。鲜血如火蛇在肩膀和嘴唇上爬行,他们则伸出舌头,将嘴边与齿沿的鲜血咽下。
海母最后说,我与你在此地定下契约,我便能以私刑家法确保你的忠诚。利维坦是我们的见证,也将在我违背誓言的一刻成为判官。
高文和克鲁抹掉嘴边的唾液,再次向后退去。
两者回到原先的位置上,望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把誓言说完——“我把生命奉献给你,我也将永远臣服于你。”
话音刚落,两块原石再次发出了夺目的光线。那光线穿透了阴霾的苍穹,与海平线后面射出的暖光混为一体。
霎时,海面呈现一片金黄。
它刺破了黑夜,照亮了人间。它从海洋深处而来,从黑暗的深渊苏醒,可它却带来了白昼,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高文对克鲁说,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辅助。我永远不会忘记爱你的感觉,毕生都将以此自省。
克鲁对高文说,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主人。我绝对不会背离忠诚的条例,严于律己,倾尽余生。
他们在海边接吻,那吻带着鲜血的锈味,带着唾液的咸味,带着海风与海浪的腥味。
海民的婚姻不一定只有快乐,其中对彼此的约束与捆绑也将暗藏苦闷和煎熬。但它仍然是纯洁且神圣的,无论是领主与海女之间,还是当家与辅助之间。
他们将在爱情中感受到痛苦,也将于痛苦中找到安慰。
高文和克鲁不是特例,所有海民的婚姻都是如此。
但无论结局如何,此刻的他们仍然是勇敢的。勇敢地选择结合,勇敢地承担后果。
而其中的动力,便是爱情。
那天晚上,海怪家开了几箱好酒,让众人在海滩边喝得酩酊大醉。
克鲁和高文也陪伴其中,直到大家都歪歪斜斜,不受控制地幻化出了不同的兽态特征后,两人才赶紧把侍从招来,让他们把宾客一个接一个地送回去。
等到长辈们全部走完,才是克鲁和高文真正的时间。
他们的朋友都不在这场宴会上,杰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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