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叫停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倒是免得相让。顾云秀打着伞将施玉声送入车内,挥一挥手,自己才走向另一辆车子。
和这个名声噪然的师姐初次见面,让她不自觉有些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平喉:某地方戏曲中作为男性角色的唱腔,声音较为平稳低沉。
子喉:某地方戏曲中作为女性角色的唱腔,声音较为甜美高亢。
第2章 山伯
《粤剧曲艺重视传承发展,尘腔传人在港熠熠生辉》,报纸上这个标题,就是近来施玉声香港个人曲艺会的总结。无疑她会吸引香港人的耳朵——自己在舞台上出演过柳寄尘又如何,她才是公认的尘腔传人,她是最耀眼的明星。
顾云秀放下报纸,闭起眼,报纸上装束停当的女武生与那日着旗袍的温和身影慢慢重叠起来。
如果顾云秀想去看什么戏,她可以随时拿到行内的赠票。然而她并没有给演艺中心打电话,而是去到戏院门口,用最正规的方式买了一张全价的头等票。
一星期后的南方剧院,顾云秀很高兴自己的票坐到了第一排。这是一部稔熟于心的《梁祝》,从开幕到谢幕,她的头脑中记下了梁山伯的每句唱腔,每个发音,每次动作。台上书生水袖翻扬一瞬,端的是fēng_liú倜傥,潇洒自如。
终场后,顾云秀没有去后台,戏中的梁山伯却来到了她面前。
“云秀,你来了。”方才她坐在第一排,施玉声早已看得清楚。
“师姐。”顾云秀瞧着眼前这张粉墨勾勒的容颜,“师姐今天演得真棒!”
小生微微笑了,俊俏眉眼带几分怩意,一时竟男女莫辨。顾云秀轻轻咬了嘴唇,她怎么,就扮得这般好看呢……
施玉声拍拍她手臂:“我先去卸妆,来后台聊。”
“好。”顾云秀乖巧地随她到了后台,途中与一位位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南方剧院的后台,哪张椅子如何摆放、哪面镜子怎样安置,她随口就能述来。
“秀姐,这个时候看见你,真意外呢。”化妆师拿着卸妆巾为小生洇开粉墨,眼睛却望着顾云秀笑道,“是来看声姐,还是来看我们小玲呢?”
旁边妆卸到一半的年轻花旦连忙说话:“秀姐当然是来看声姐啦,我的表演还有很多缺陷,没什么好看的。”
“哎,小玲……”施玉声刚刚开口,顾云秀看她嘴唇一动,便笑着将话接了过去——
“小玲,你和我搭档时,长平公主和陈妙常可不见什么缺陷啊。”她就靠在施玉声的妆台侧近,双手轻撑在台面上,意态闲闲,“今晚观众的彩声,至少有一半是你的。”
施玉声的脸庞正对镜子,眼角余光滑过顾云秀身上。她的小师妹应该是在笑,后背微仰,乌黑的长发盘在头上,恰便似一只娇俏的文鸟。
妆卸尽后,顾云秀抢在施玉声之前,按住她正要抬起的手:“师姐,让我来好吗?”
施玉声止不住笑了:“你要**什么?”
“给你梳头发。”顾云秀挨在她耳边说,“你要哪个发型?”
施玉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自己身后的她:“像你一样的就行。”
墙角落地大花瓶里,养的红梅花也开尽了,几星几点的,仍有徐徐的暗香在室内播送。
顾云秀抿了抿唇,指尖滑过那柔软的发丝,拿过牛骨梳子,慢慢梳理起来,分丝拂缕,镜中一头如缎黑发,最终理得和自己一般模样。
那天施玉声去拜访老师,梳的就是这个发型。
“秀姐和声姐关系居然这么好呢。”
听到施玉声提出开车送顾云秀回家,苑小玲不禁发出了感叹。
“都是尘腔传人,同出一门,感情当然好啦。”不知是谁这么说道。顾云秀没有去看,已经随施玉声径直步出门来。
当面的奉承话听多了,背后常常有另一种讲法,譬如说同为尘腔传人,彼此岂无竞争,又譬如茶壶里的风暴最销魂。且任人们去饶舌,哪个要去理他。
犹豫再三,还是问了。
“师姐,晚上你有空吗?”
施玉声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我没什么事情,只是……”
她望向自己的手表,十点多,时间真的不早了。
“明天是周末,也不用工作吧?”
“不用……你有什么需要我吗?”
顾云秀开心起来:“我想上白云山!”
“白云山?明天?……现在?”施玉声睁大双眼盯着她,仿佛刚才说话的是一只花猫精。
“是啊,今晚天气好,我想上去看星星。”顾云秀一本正经地说。
“可是,你……”哪来的这些古怪念头。
“只是开个玩笑啦。”望着对方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表情,顾云秀扑地笑了,耸耸肩道,“师姐不要生气,师姐送我回家就好。”
直闹得施玉声又好气又好笑:“这次送你了,再有下次,不管几点我都非把你搁白云山门口不可。”
后来就把她送回去了。回到自家楼下时,施玉声将车子开入车库停好,出来时不经意抬了一下头,今晚不见月,星光果然格外明净。
第3章 昭君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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