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缓下来了,发现视线又有些模糊。
果然是太累了吧,他想着,摸准了睡穴处揉按了一会儿,半是强迫的进入了梦乡。
不想几天后下山,恰好遇到了西域来此的商队,为首之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与少年极为相似的绿眼睛,只不过色泽稍淡一些,有些发灰。
那时他正在药铺里交货,出门时就看见那人从高大的白马山翻身而下,跪在了还背着药篓的少年面前,虔诚的亲吻着他的指尖。
像是被这画面刺了一下,他沉下脸,“小郎,过来。”
他极少叫对方的名字,此时一喊,对方甚至没能反应,好半天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深吸一口气,放轻了语气,“过来。”
少年闻言抽回手指,乖巧的来到他的跟前。
“怎么回事?”
“那人说,他是我的族人,要带我走。”
最后那三个字落入耳中,他甚至有一瞬失明,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看清东西。
阿郎安静的站在他对面,幽绿的瞳孔里缀着一点浓黑,阴森森的。
“不许去。”他听见自己用干哑的声音开口,“我们回家。”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已经与他一般高的少年人说:“你说你拿我当人,为什么又像看牲畜似的守着我?”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了一瞬,又很快松开,“走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离去,不去管身后试图疾步追上来的异族人,也不去管那伸手将其拦下的小郎。
只是在山脚的酒坊买了一壶酒。
阿郎终于还是跟着他回来了,只是打那日起,那商队便在山下的小镇住下,时不时还派人传书上山,他看过那信件,上头说阿郎是他们走失多年的皇子,说可以用黄金或者绸缎换他放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阿郎说过,只听他的话。
他看到这时笑了一下,随手将那信纸揉作一团,放在烛火上点燃成灰。
见鬼的听话——他想,真要听话这封信根本不会交到他手里,这其中对方肯定没少出主意。
可哪又怎么样?他不想放人,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
耳鸣再度响起,他闭了闭眼,睁开时视线一片模糊,仿佛终于惊觉了什么,他跌跌撞撞的弯腰,将先前买来的那坛酒从角落里拖出来,扯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没有预料中那般辛辣,反而如同白水一般索然无味……他脸色一白,继续将整整一坛都喝光了,直到腹中有饱涨的感觉传来,才终于停下。
没有味道,闻不到酒气……可晕沉的大脑却分明告诉他,你醉了。
他想起了他的师父——那个死了十几年的怪人,不过四十便已白发满头,死时只留给他几本书、一些银票以及……
他突然想起那个夜晚,奄奄一息的人握住了他的手,有什么东西撕破皮肉,顺着指尖钻了进来。
冷汗几乎是瞬间下来了,他甩掉已经空了的酒坛,摇摇晃晃的冲出门外,借着月光来到那间用来存放医书的小屋。
那屋子他已许久不曾去过,开门时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脸,将烛台放在灰蒙蒙的桌上,他来到当时师父所指的暗格,来回翻找,终于在最基础的那本医书的夹页里,发现了一封信。
那是封无名信,信纸极薄,若不是页页翻找根本发现不了,加上这书上的东西师父先前就教过,以至于他没有太多关注。
如今他坐在桌前,满心颤抖的将纸铺开,被上面深褐色的墨迹刺了眼。
原来,他那其貌不扬的师父,在年轻时是江湖上一代有名的神医,却是浸满毒物的万毒谷出身,后来万毒谷满门被灭,他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弟子,便选择退隐江湖,来到这深山老林隐居。
万毒谷之所以被称作歪门邪道,是因为其门规古怪——学毒者,一生放情纵爱,不得定所。而学医者,则断情绝爱,孤独一生。
弟子在选择道路之后,会被强制种下一枚毒蛊,此蛊会让你手握针不颤,穴位药理过目不忘,同时学毒者一月一次气血逆行,需交合方可解毒,但若与同一人交合三次以上,那人便会爆体而亡。
相反学医者,则终生禁欲,若对一人动心,便会逐渐失去五感,白发丛生,变得越来越虚弱,直到死去。
而他的师父,便是后者。
信上说他之所以将蛊传给自己,是因为这是万毒谷中的死规,师父是谷中人,又是仅剩的唯一弟子,哪怕师门不复存在,他依然死守着这份规矩——那是打小便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俨然成了本能。
师父还说,这里山高水远,牵扯不到那滚滚红尘,他死了之后,便能斩断自己最后一丝感情,在山上冷漠无情的活一辈子,临死前找个徒弟,将一生所学传下去……
他默默看完后冷笑一声,将那脆弱的信纸撕成了碎片。
他想起那个晚上,老人沉重的一声叹息……是愧疚?是不安?还是喜悦?
可到底,他还是将手伸了出去,而那人,也还是决定将害人的蛊毒下到了他身上。
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盖不去其中恶意——我若不幸,你也别想好过。
万毒谷人都是如此,难怪当年遭白道围剿,只余一人生还。
而唯一剩下的那个祸害,还被自己遇上了。
可转念一想,若是没有被师父捡到,自己可能会活活饿死在这毫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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