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倒是秦绍阳如释重负,他拉了司徒章双手,轻轻捏下,又把玉瓶收入怀里,十分小心。司徒章既已了事,不愿再留,带著随从太监离了绍阳殿,回御书房内,批了奏折许多,至於弹劾秦绍阳杀秋蕊之事,专起一旨,著大理寺与内卫分查,随後又追一旨,收秦绍阳入大理寺监,待到明察再做处置。
大理寺卿沈儒,出身沈氏,曾拜御光正门下,不过五十,年富力强,当即拘押秦绍阳入狱,选了紧里头干净牢房一间,著年轻门子伺候照应,命尽力而为,不必苛求。可怜秦绍阳入夜被拘,人事不知,醒来已进监房,怀里玉瓶仍在,要不是他早有此念,从容至极,见高窗外流入月光如水如梦,不过稍稍叹气罢了。次日一早,皇帝临朝,把秦绍阳案说与众臣听之,最後言道:“天下都知我与秦绍阳有情,但国法森然,不可容情,朕虽痛心,却不可枉法,若此罪是真,死罪处置,如若是假,当还秦绍阳清白。望众卿日後,也当恪守律法,不可徇私,否则国法难容,当如今日。”
殿下众臣听得清楚,齐道遵旨,司徒章又让他们言论,之後退朝,返回御书房内,责人传召御怀风来,关门说了小半时辰,小水子殿外伺候,也不知什麽名堂。这夜有人夜探大理寺监,裹了斗篷遮蔽眉目,带著圣旨来见秦绍阳,可惜那美人昏聩,又不能言,那人守了多时,悄悄拭泪,留下护符宝物,戴在美人腕上,祝祷几句,只好算了。
此人方走,有人摸入,点了门子穴道,神鬼不知,秦绍阳模糊听到牢门开启,之後被人抱入怀中,人气少少,不是那梦中之人。他勉励睁眼看去,不出所料,果然老三,便稍皱眉,其意明白。秦老三深夜探入,不肯空手,贴了兄长边,道:“大哥身子可好?与我一起走罢。”
秦绍阳心灰意冷,不肯连累,轻轻摇头,促他离去。老三见状,哪能听话,将他点了穴道,背在背上,用绑带扎牢,刚要出门,就众人阻在门前,为首一人道:“三公子救人可以,也得秦大人乐意不是?”秦敏诲认得是司徒章亲到,懒得与他多说,但见外面箭弩森森,要想带了秦绍阳走,谈何容易。他不愿莽撞,把秦绍阳放回榻上,目不斜视,抬脚就走,司徒章示意放行。之後听到杀声一片,有人回报恶人已除,听得流氓微微点头,屏退众人,在秦绍阳身边坐下,叹气道:“哥哥不要恨我,那老三太过执著,对你对我,都是不好。”秦绍阳沈在梦中,似有听到,蹙了眉头,落下泪来。流氓见了,俯身吻去,他在牢中枯坐相陪,临近早朝,拂衣起身,取了腰上匕首,切下美人头发一缕,藏入锦囊,悄悄走了。
早朝即毕,梵天翩翩来访,司徒章问他可要救那美人,那教主吃吃笑道:“秦绍阳与我虽熟,每每冷言冷语,相处并不很好。况且陛下杀了秦老三,分明杀鸡儆猴,尹丽川杜五七尚且不傻,某家为何要自寻死路?只是秦绍阳熬不过几日,要想定罪,还是早些为好。”
司徒章问他何意,梵天道:“我道认识个人,亲眼见你那美人手刃秋蕊,要是一个不够,两个三个也是不难。”司徒章何其聪慧,笑道:“教主分明与秦大人交好,为何落井下石更比别人?”梵天道:“反正他也要死,死得其所,可以瞑目。某家想三想四,还是这个法子好些。还有一事陛下莫忘,秦绍阳尸身囫囵,某家可是要的。”司徒章道:“教主何必著急?朕定然不会食言。”梵天又问如何处置秦柳,司徒章道:“他不知何处去了,想是秦大人早有安顿,日後掩杀过来,再做道理不迟。”
梵天得他承诺,自去行事,不久就有人作证,道秦绍阳手刃秋蕊,证据凿凿,不容质疑。司徒章亲去大理寺监,趁美人难得醒来,把前因後果说了,道哥哥可是满意。那美人点了点头,一旁梵天看了,莫名难过,出监拎了白随之快活,泻了邪火,忽道:“欠债还钱,欠天下还天下,那两人终於两不相欠,如此这般,那美人也好解了宿怨,转世投胎去了。”
白随之不解,梵天道:“这江山早该姓司徒的,若不是当年拱手相让,何来此番纠结?所幸万事流转,总有结时。你跟我许多时日,不曾求得自由,许你脱离拜火教,留在中原,至於某家,收了秦绍阳尸身,便不再会踏足中原,免得风景依旧,看了伤心。”白随之闻言讷然,不能再说别话,他见窗外车水马龙,卿明一闪而过,怀中抱著婴儿,不知所属何人。
两日之後,落起细雨,绵绵不断,如幻如雾,御怀风清早打马出门,不知所踪。清晨门子进监巡房,见秦绍阳面色安详,如释重负,再去看时,已是死了。就在前一夜里,苏皇後临盆,生下太子,凤目粉唇,分明是个美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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