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绍阳醒来已是黄昏,梵天早已退走,榻边相守之人正是流氓。秦绍阳心中雪亮,知道不可怪他,於是强打精神,半支残躯,由司徒章伸手搂在怀里,淡道:“秋蕊已死,禅让之礼便可省了。”司徒章道哥哥节哀,秦绍阳感他怀抱温暖,安慰心胸却是不能,强凝神志,舍却哀情,话如流水道:“只是此事重大,不能置若罔闻,总要寻出凶人主使,法典制之,才能堵住天下之口,让你顺利建下新朝,福泽天下。”
司徒章一凌,强打笑脸道:“那秋蕊自己要死,举火自焚,哪有什麽主使之人?”
秦绍阳道:“有比无有强些,只要你严惩真凶,哪些念旧老臣,自然归於你下,不会怀旧闹事。此番既可收服旧臣,也可初立贤明,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司徒章心内感他多谋,连这事也不放过,权谋之术果然了得,便笑问哥哥以为主使何人,秦绍阳抬眼看他片刻,话语淡淡,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司徒章以为他得了把柄,正要承认,却听秦绍阳道:“秦某侍奉两朝,皆为男宠,怀恨在心,也是常理。如今杀灭主君,讨好新帝,无情无义,寡廉鲜耻,理应天诛地灭,五马分尸,才是正理。”
司徒章与他处得久了,秦绍阳该狠就狠,也不奇怪,但这话分明是自担罪责,把个铁打的罪过扛在身上,莫说这美人聪明异常,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如此作为。他道哥哥休要说笑,此等遗臭万年之事,千千万万不要。秦绍阳闻言叹道:“秦某所作所为,与父同栖,与妹相奸,还与你夫妻勾当,即便不担此罪,也已遗臭万年。”
司徒章无法再听,急急截口道:“哥哥这话好没来由?莫非你这边不引火烧身,小弟就无法稳坐天下不成?”秦绍阳道并非此意,司徒章恨恨道:“既然天下人皆知你我亲昵,要是小弟假借大义灭亲混蛋借口,对哥哥做下混事,只怕无情无义事小,被天下人唾弃是真才对。”
秦绍阳被他抱得更紧,不当心溢了呻吟出来,吓得流氓慌忙放他睡倒,眼见那美人闭目不语,长叹口气道:“小弟虽然好色轻薄,时常惹哥哥生气,但何曾不按哥哥吩咐行事,娶妻生子也罢,攻城夺地也罢,样样遵命,但惟有此事万万不能,还请哥哥饶了小弟,好好将息,日後岁月还长,再做道理,也是不迟。”
他边说边在秦绍阳身边卧倒,伸手搂住腰身,轻轻圈在怀中。秦绍阳身心俱疲,再无半分气力,他道随便司徒如何,偎在流氓怀中睡去,第二日午时醒来,司徒章已去公事,秦绍阳浑身发冷,想要唤人伺候,不想开口之後,毫无声响,竟如哑了一般。秦绍阳心知不好,勉力起身,可叹他膝酸腿软,支撑身子不能,滚落地毯,额角磕上踏板,顿时天昏地暗,黑往别处去了。
再醒来不知几日之後,梵天与他讲话,秦绍阳仍是说话不能,换了司徒前来,也是毫无声响。那流氓拽了教主殿外来问,却听梵天道:“不过大限将到,先自失声,想来是看见秋蕊身死,心火乱心,气脉紊乱,所以早了些日子,其实并不奇怪。”司徒章捉了他手,问可以救助之法,梵天笑道:“某家非神,不能逆死,司徒问我这些,也不能说谎骗你。不过既然失声,其後许是失聪失明,再往後来,腿脚不灵,恐怕只能坐卧,走路却不能了。至於最後,僵若枯木,神形尽琐,生不如死,哪日入梦,也就去了。”
他说得平淡如水,听在流氓而中仿佛毒药一般,司徒章又问可有解救,梵天道:“今日我喂他九粒丸药,勉强不死,只怕也无有几日,司徒不如为他安排後事好了。”
司徒章闻言大恸,寻个台阶坐了,对梵天道:“秦绍阳对我要紧,要是失去,不知日後如何过活?在下不会许诺,但只要他能活在人世,教主所需,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梵天道:“俗人执拗倒也罢了,司徒绝非常人,为何也看不透了?莫说世上年轻貌美之徒众多,聪慧不凡者也大有人在,何必抱住将死之人不放,说出糊涂话来,白白辜负你人中龙凤,情种的天分。”司徒章置若罔闻,喃喃道:“他既舍身与我,我又怎能看他去死,还请教主多费心思,救他性命。明日登基大礼,定要他亲临宝殿,至於手段,在下不管。”梵天听他说完,先不答复,直到那流氓走了,才小声道:“前世也是,今世也是,每每强人所难,早知如此,杀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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