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们有孩子了。”她鼓起勇气又加了一句。
薛斛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从座位上窜了起来,扑倒一般半跪在她面前。他的双手在她的腹前,好像放上去也不是,拿下来也不是。
“夫人。”突如其来的喜悦仿佛是过多了,她丈夫的脸上根本装不下。“我很高兴。”
此时一个身着土黄色圆领短袄的小厮小跑进来,夫妻两人便执手同往门这边看。
“老爷,宫里的公公来我们府上,说皇上让老爷快去宫里。”
薛斛急急换了官服,跟着公公进了宫。一路来到清思宫外。刘桂便赶了出来,道:“薛大人,汝晋王还在里面呢,您在外头候一会儿。”
等了一刻,只见殿门前浅黄的帘子一掀,孟之衫便从里面走了出来。见薛斛站在台阶下,便极潇洒地大步下来到他面前,展了笑颜道:“薛大人,老家一切可好?”
孟之衫和他的大哥长得极像,只是少了几分fēng_liú倜傥,多了几分军营沙场的粗犷。可不管怎么说,都很讨人的喜欢。
薛斛这么想着,脸上也和悦地一笑:“多谢王爷关心,家里一切安好。”
孟之衫回头看到刘桂在门外,神色有些局促,便哈哈一笑道:“皇上看来是急着要召见你呢,我就先行一步了。”
两人冲对方各作一揖,算相互辞过。薛斛上了宫前的台阶,由刘桂引着,绕着宫里的回廊,一路走到了最里间。
原来清思宫是皇帝洗汤浴的地方,此刻他的皇帝正背对着他泡在温泉中,肩部以下的位置都被汤池里腾腾的热气掩盖。透过雾气,那头便是一个玉质龙头浮相,热汤带着薄雾从龙口中淙淙流出。刘桂带他到了门口便退了下去,薛斛轻声走近池边。
孟沛熹仿佛没有听到背后的响动,顾自在水中闭目养神,偶尔撩拨两下水。薛斛在池边半蹲下来,静静地看着他。孟沛熹的脸在氤氲的水气中显出一种玉兰的透白,使得他的眉眼看上去更深更浓,脸上依旧保持着极其修整的样子,水滴从下巴尖上坠落到池中。
“你回来啦。”他缓缓地道。
薛斛答了声“是”。
孟沛熹继而睁开眼睛,一手搭着池沿的莲花青砖,凑近了薛斛。他的睫毛上密密地结着层水雾。
“你除了衣服,一道下来罢。”他说。
衣衫尽数褪去,薛斛从玉阶上一级级走入水中,水面掀起几番波澜。他的皇上背靠着池壁,向他伸出一只手。他将手搭了上去,只觉对方手臂一用力,自己便几个踉跄,来到他的臂弯里。
孟沛熹一手放在他的颈窝,一手却向下探入了水面,揽住他的腰肢。薛斛轻咽口水,觉得另一边的肩上有个沉沉的东西压了下来,勉强偏过头去,是孟沛熹把下巴抵在了上面。
“朕很想你。”湿热的口息轻扑在他的脖颈上,如南国的蝶翅徐徐扇动。
薛斛此刻忽而觉着了身体的疲惫,便闭了眼,靠在皇帝的怀里休憩。任由潮湿的热气一阵阵扑打在面颊上,仿若马上便可入梦。
几片边缘泛着翠黄色的竹叶掉落在水面上,拨起几晕水波。水底的鲤鱼还道是有人投了食,便簇着脑袋游来抢夺。他的母亲安坐于水边的一把藤椅,一只手肘支在一旁的藤几上。她穿着一身暮黄宽袖裙衫,头上插着一柄枯叶蝶簪。
他的眼中却只有藤几上的那几块蒸糕,上面浇了许多紫色的木樨汁,还撒着许多干果蜜饯。他母亲说,他只有背出了诗歌才能吃。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他艰难地回忆着,一边吞了口口水。他的哥哥却在一便慢吞吞很美味似的吃着糕点,冲他扮鬼脸。
他比我大四岁,这不公平!
他母亲把托盘又移开了几分,冲他笑道:“光想着吃,怎么背得出。”
不要把它推开!他心里有点着急了,只能飞快地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月半——”
母亲眉毛一抬。哥哥在她身后做了一个口型。
“夜半钟声到客船!”母亲还没把托盘拿起来,他便挥着小手扑了过去。哥哥在一边笑骂了句“馋鬼”。
背后忽然吃了一记重力,下一刻整个人扑棱着进了河塘。水面上的声响像被剪短了线的风筝,霍尔离他远去。眼中只剩下自己挣扎的四肢和惊呼时吐出的泡泡。那只手依然不肯饶过他,死死把他往下面摁。
薛斛呛了两口水,清醒过来。身后的人牢牢扳着他的腰腹,直把他一侧的身子压得失去平衡。一刃匕首此刻抵在他的喉间,刀锋的森冷和汤池中化人的春水格格不入。
孟沛熹在他肩头哼笑了一声:“你到底是谁?”
“下官姓薛名斛,没有字。”
刀刃离喉结又抵近几分。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认识董沫?”
“当年东川节度使的长子,微臣怎会不知。”
孟沛熹笑声如冰冷的绸带:“别忘了,你在穹州的那个私生子和那破了相的老相好。”
薛斛果然身上打了个激灵。
“需要朕派人问候他们么?”
“空虽是收养的弃儿,但下官视其如己出,望皇上莫要乘人之危,玩小人的把戏。”薛斛说罢,只觉得身后一条粗硬的东西抵在股间。
“人之将死,你果然什么样的牙都敢吐。”
“下官只有一口好狗牙,不知皇上要不要。”
孟沛熹噗嗤笑出声来,手上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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