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揣着苦水,走过那棵老槐树,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陡然一僵,飞快的转过身,就见树下一动不动的站着一道几乎融进夜色的修长黑影,用一种等待了良久了姿态。那人见他回过头,脸上当即绽开一个笑,清隽秀美,心里头糅合了想要诉说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化成一句平凡话语:“长安,我回来了。”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谢长安怔怔的盯着他,目光水一样迅速将他浸透,他瘦了,黑了,精神却很好,眼神也清亮……他还在发呆,耳边就响起那道熟悉到骨子里的清冷声音,像是一根戳破水泡的尖刺,将他从恍惚里拖出来,心里又闹起别扭,凭什么每次都是我追你,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谢长安沉下脸,强自压下那股铺天盖地想要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的冲动,冷着一张面孔,恰如他这一年来,对旁人的态度和语气,对上秦望昭温柔带笑的眼睛,用一种远道而来的挚友过门而不入的神情客套的责问道:“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来见我一面,就走了?”
这装模作样口是心非的死犟东西!
秦望昭被他这冷淡的态度弄得一怔,有些拿不准他如今的态度,挤了个笑,艰难道:“……贺姑娘说,她有喜了,我…寻思着空手拜访,不太合…礼数……”
难怪他一声不吭就跑了,原来贺冉冉和他这么说的。谢长安心里好受了些,这说明自己在他心上,还有有点分量的,他心里受用不已,喝了琼浆玉液一般浑身舒畅,脸上却装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不承认也不否认,吊着秦望昭笑道:“……恕我直言,秦兄如今,也是两手空空啊?”
秦望昭脸上的笑意褪去,坚定的看着他,抬起右手的刀,一字一句道:“不是空的,有它,一直有。”
这绝对是文不对题答非所问,可谢长安的心思不在咬文嚼字上,他掩在袖子里的手抽筋似的一颤,心里被浇了一锅滚烫的热油似的烙的揪心疼,语气不由自主的带上些激愤:“有它?一直有?呵呵,笑话,姓秦的,你信你手中的刀,可你信过他么?”
刀以人命名,也不知他问的他,是刀,还是人。
“信!”
那个字简直掷地有声,配上秦望昭那张正经的面无表情脸,平白的叫人不忍怀疑。
谢长安低低的笑了一声,凉薄的看着他,道:“你白日里不是走了么?现在又回来作甚?”
秦望昭脸上浮起些羞涩腼腆,眼帘垂下再抬起,深深看入谢长安的眼睛里,不闪不避:“长安,”他顿了顿,脸上浮起羞涩,夜色里看不清脸色,只听他斩钉截铁道:“我爱你。”
那瞬间,谢长安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他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当场,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不敢相信清冷如秦望昭,居然说出了这么一句惊天的肉麻情话。放在以前,自己死缠烂打威逼利诱,他连一个亲吻都不肯主动献出,如今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自己原以为,会等上一生的话。
他不由自主的热泪盈满眼眶,强逼着粉饰成一块顽石的心软化成一汪春水,刚想扑过去将他拥进怀里,记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蔑视自己的警告,迈出去的脚步默默的收回去,横眉冷对:“哦?冉冉有喜了,你也不介意么?”
秦望昭太了解他了,一般他这样吊着左边眉头,不是要使坏作弄,就是口是心非,他心里的忐忑立刻落了地,变得无比淡定,以德报怨的咧嘴朝谢长安一笑,是少见的开怀的灿然,然后他老神在在甚至略带些揶揄和玩笑的说:“哦,谢长安,你一定戴了绿帽子。”
谢长安冰层覆盖的面皮一僵,嘴角狂抽,那一脸纠结破碎的表情,好像能听出冰层破裂的咔嚓声似的,对上嘴巴狠毒起来堪比毒舌利剑的秦望昭,他终于破功恶狠狠的骂了句娘,满脸怒容的朝老槐树走去。
他走到秦望昭身前站定了,眼睛深深的盯着他,看不够似的用爱恨交织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他的脸他的眼,他的脖子他的腰,他的衣摆他的手,一切都叫他刻骨思念,千百次出现在梦里,伸手去抓的时候,却只是一场空。如今,他终于实实在在的站在自己面前,狂喜和震惊,险些叫他以为又是梦一场,他明明想的手都在抽筋,想将这人紧紧搂进怀里,狠狠压住唇角,发泄这些年的压抑痛苦的和思念,可笑他竟然怯弱的不敢伸出手。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他而言,秦望昭就是条剧毒的蛇,咬了他一朝又一朝,别说十年,可能他这后半生,都走不出井绳的阴影了。
谢长安还在克制和冲动之间苦苦挣扎,秦望昭却陡然伸出手,贴上来搂住他的腰,将重量靠在他身上,头歪在他肩头,惬意的叹了口气,贴在他耳边轻声道:“长安,我回来了,这次,真的不走了……”
那股熟悉清新的竹叶气息窜入鼻子,贴在身体上的身躯带着不知哪里蹭上的露水,顺着紧贴的身体沾湿了他的衣裳,那人在他耳边立誓似的说,他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谢长安受了蛊惑似的抬起手,环住秦望昭劲瘦的腰身,慢慢收紧,用一种恨不得将那人压进身体里的力度,他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冰消雪融春暖花开的笑容,那些别扭的怨恨,这瞬间都销声匿迹了,他满足的嗯了一声,稍微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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