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听说,他被人抓到了,又被一个姓叶的大侠保了下来——我猜是小李飞刀的传人——送回了真武,但江湖中人给的条件是他这辈子也不能离开真武。
我想他会接受这个条件的,若能安逸,他是愿意这辈子都不要离开真武的。他向来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若没有我的插手,他只会声名鹊起,受万人景仰,最终还是回到真武独自一人。
我去真武的时候是个晴天——我还是想去看看他,以他不知道的身份。
真武的天是晴朗的,我似乎从未见过真武下雨。或许是太接近天空了。
有多接近呢?连云海都在真武门派之下,漫无边际的白色吞没了山下的一切,吞没了山上人的心。
这里静。
适合他孤独终老。
我来的时候去拜见了真武掌门张梦白,他发已白,似是因弟子的不省心更加苍老。他坐在真武殿中,我对着他拜了一拜,他忽然出声:“小友特意来我真武一趟不知所为何事?”
我有些僵硬,回道:“在下,求见晔真人。”
张梦白只道:“我真武并无晔道友,小友且去他处吧。”
我想眼前这个苍老的人只是为了保护他,那是他的弟子,八荒弟子,本该是天之骄子,却被我一手毁了。所有人都不愿意原谅他,哪怕事情已经过去。
这个世界的人可真坏,我这样想。但我偏偏是最没有资格这样说的人,毕竟他们这样对待他,他如今这么惨都是因为我。
我走出真武殿的时候看见了张天虹师兄,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于是偷偷问得他的下落,张天虹师兄不语,只说真武待客之道是好的。
于是我滞留一两天后,在山海楼外看见了那匹白马。
丁碧荷师姐绕了点路后到了山海楼,而我躲在她后边不远处,我看见她走入山海楼,又走出,他送她出来的。
等丁碧荷师姐走了之后我敲了敲山海楼的门,山海楼是藏书之地,原本是最适合他的地方,但他如今只能在这楼中一日复一日,无法做任何事。
我在山海楼见到他与以前相比已经很相似,他穿的依然是青白两色为底的衣裳,却更加繁琐,这套衣服是天赐节的时候他买的,后来也不知所踪,竟是放回了真武吗?
他的头发依然未束,想来这件事情对于他而言困难重重,他相较之前的发带只是多了个银质的发饰,发饰上也有一条绿色绸带。额边各自散落一缕长发,他将黑色薄巾摘下,双眼闭着。
我在他对面坐下,我见他摸索着,于是自己沏茶,并将一杯放在他手边。
他捧起茶杯,笑道:“让小友见笑了,鄙人纵使这样三年了也还未习惯,倒是要让小友照顾鄙人。”
他对我的态度很温和,但仅仅是很温和。我很多时候都在恼他的态度,太过平和,让我的一切心思在他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他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一个神灵,永远藐视着云下一切,我怎么都无法让他动容。
于是我道:“道长未自怨自艾已是常人莫及。”
他又笑:“你又怎知我没有自怨自艾?”
他说话的模样太风轻云淡,即使闭着眼我也能感受到他的笑意。
我道:“你没有。”他只会怨我。
毕竟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或许不明白我为何这样笃定,于是岔开了话题,问:“小友怎么有空来真武一趟?”
我道:“实不相瞒,在下是时刻都有空的,这山川大地都得走一遍。”
他又笑,点头道:“挺好的。”
他是说将这世间都看一遍这事挺好的,但他本人并不喜欢。若无大事他能将自己就埋在这山海楼内不出来,过的比那少林寺的古僧还青灯古佛。一盏灯几本书,有风有剑便够他孤独一生。
我也不知为何自己这样笃定他愿意就这样独自一人。
我也不知自己是否了解他?我曾比任何人都与他亲近,自然能观察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诸人只知他剑法高超,却不知他并不喜欢复杂,驱影一招便是他的家常便饭。
众人知道他过分美丽,也不知他夜间惊醒时月下曾有多少次想划伤自己作怪的脸。
我这样想,忽然觉得他的双眼未必不是自己毁去的。
甚至我连他的理由都可以猜测,因为识人不清,因为我。既然如此,不如毁之弃之。这样想着,我越发鉴定了自己的念头,差点就要问出。
我却听见他说:“我的运气从来都不好,每次与别人打赌都是输。但我想我大概一辈子的运气都用来遇见他了,所以后来我偷偷和他赌了一次,还是输了。”
他这样突兀地说起,我却又明白,他的他,是我。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我没有与他赌过。
我努力回想着,忽然想到他在月光下脸上还有血迹,他对我说:“你替我好好保管着,就一下。”
然而他输了,我背叛了他。
我这样想,心里忽然又溢满苦涩之意,到如今我才真正面对自己的愧疚,我毁了的不仅是眼前这个人的前途,而是这个人与我曾经的感情。
比起这天下人的看法他更在乎曾经与他游览这山川大地的那个人。
而我最终选择背叛他。
他明明已经怀疑了我,却还是选择相信我一次。
多傻啊。
我只能问:“谁?”
他说:“是谁也无所谓。”他已经是晔真人。
后来我还是会经常来真武看他,久而久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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