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他二人三步之距,南叠枫手无寸刃地走在当先,一张灵致动人的脸上毫无波澜,目不斜视地背着双手徐徐迈步,两掌之中握着一支游龙浮刻的古箫。
他近身罡气仿佛不曾运起,与他相隔一丈之内仍未觉隔绝压迫之感,只有凝神在他脚步上的人才会发觉,那轻灵的步子所过之处,漫地的黄叶不发一响,连片碎叶也不曾带起。
最后一节石阶迈过,白瓦青砖的古宅赫然巍立,古宅上支起一面宽有两丈余许的黑旗,狂放的阳灵教青色图纹迎着山雨欲来的凛风烈烈抖动。
被丛丛黄叶冷枝环绕的宅前敞阔草场上,一人一袭雪似白衣立在正中,对着那面硕大的教旗似在出神,凛风吹起他衣袖袍角,清朗的半个侧脸略带消瘦,眉眼如青山远黛,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纹抹在眼角,非但没让这张脸显得沧桑,反倒将这脸的主人衬得更加仙风道骨。
虽未听到脚步声,任无禾还是感觉到了身后之人走近草场,撇过头看了一眼,徐徐转了过来。
白色的衣袍加上他面容上冰雪般透白的肌肤,与身后浓墨一般的大旗现出强烈对比。
任无禾目光在南叠枫手上的龙箫上顿了片刻,这才望向南叠枫眼睛,道:“南庄主当真守时。”一句话冷冷冰冰,竟全然听不出语调下是何情绪。
南叠枫心中一寒。
任无禾十六岁初露江湖,二十岁不到,已在一次比剑中以三招之势胜了他的师父、上剑门第三十一代掌门洪京旭,一时锋芒毕露成为上剑门第一高手、江湖中剑术第一人,剑术称雄天下时至今日已近二十载。其后三年,洪京旭染疾病逝,任无禾登任第三十二代掌门,隔年便结交了二十岁就赢下论武大典出任百川山庄庄主的叶剪繁。旁人看来,任无禾与叶剪繁双双少年成名惺惺相惜,谁知却是叶剪繁对任无禾一夕沉迷,年年岁岁变着花样儿邀上剑门来山庄里相叙论武,以致任无禾俨然成为百川山庄半个主人。
又有多少人如今方始恍然,这个被武林正道奉作如神若仙的人物,却是阳灵教暗主。
世人皆道任无禾冷面冷色冷言冷语,传言中都以此为轶闻,理所应当地认为如此仙风道骨的人物活该有这样冰雪脾性,却终究不知,这任无禾可以为了剑术第一之名挑下恩师,可以为了操控江湖黑白两道出任阳灵教暗主,可以为了一部藏有仙派心法的曲谱与叶剪繁相好十余年,事发后却一走了之恩断义绝。
任无禾,实际是如此不择手段、无情无爱之人。
南叠枫走到距任无禾面前三丈之处停住,道:“晚辈实不知该唤前辈任掌门还是——任教主。”
“都是一样的,无妨。”任无禾冷冷扫了南叠枫一眼,伸出干净纤长的左手五指,缓缓摊开。
南叠枫唇角微抿,龙箫在掌中转了一圈脱手飞出,抛给任无禾。
任无禾拂袖一拢接过龙箫,自上而下缓缓将那古箫瞄了一遍,忽然扬手向后一挥,迎风抖动的那面硕大教旗右上角被劲气击中,旗面一凹,支着旗角的木条“啪”得一声横空折断,黑旗缓缓垂下。
落下的黑旗被山风吹成一片黑浪,大旗掉落之处,现出一根十丈余高的粗木高柱,木柱顶端上手脚反绑被捆着一人,一袭瀑布般的黑发遮去半张玲珑脸蛋,紧闭的双目长睫低垂,仍可想象出睁开时的耀眼芳华,却是水扬心。
南叠枫胸中一震,下意识向前一步已然迈出,任无禾却移形极快,身子一闪,已然又封了他的退路。
南叠枫惊怒非常,横眼怒视任无禾,道:“龙箫已经归你,为什么还不放扬心?”
任无禾侧身小踱两步,手中掂着那龙箫轻轻摆弄,出口的话仍是冷冷冰冰:“慕容笛和列潇云在豫州七地折腾,你以为我不知道?”
任无禾做阳灵教暗主时日虽并不久,但黎岱渊已死,阳灵教上下已是他一人所有,加之他经营上剑门近二十年,眼下势力之广绝不可小觑,所以他会知晓列潇云与慕容笛之事南叠枫并不惊讶,但是——
南叠枫放眼山顶扫视一圈,心中猛得一凉。
阳灵教真正掌权的暗主来会他这个百川山庄庄主,山顶上居然不见半个阳灵教人,火纹双斧宗达、白虎长老杜瑞山等六位长老悉数不在总舵之中,就连殷秀戊也不曾见到,阳灵教被任无禾留在玲珑山的,竟只有方才夹道盯住他们三个的那十余教众!
剩下的人,无疑都去寻列潇云和慕容笛了。
任无禾似是看出南叠枫所想,冰冷若霜的唇角竟勾出一丝淡薄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仍旧冰冷的言语中横生一股无法忽略的傲气迫人:“南叠枫,你敢跟我下战帖,就该有必取之心才是,都不用千军万马,一个水扬心早就足够绊住你心神,成大事者无不或舍情或舍义,你的修为,不够啊。”
南叠枫捏紧拳心,视线却仍在被高高缚住的水扬心身上。
以水扬心武功,这等绳索高度完全难不倒她,却也得她本人清醒才行。按了按怀中慕容笛给的解药,任无禾不知对水扬心用的何种毒物,虽有慕容笛的药在,好歹都能解上三五分,但是却得先过任无禾这一关。
任无禾龙箫一挥,在空中划出“刷”得一声,一指木柱上的水扬心,道:“不要看这木柱结实,这下面可有个机关,一旦打落这面教旗,机关自然启动——”
南叠枫脸色陡变,凝神细听之下,那古宅后首木柱尾端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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