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一星期辛苦了。《公报》我第一时间读了,很了不起的成果。”
“还好吧。”亚历山大说,“没什么特别的,在预想中。”
“和福尔摩沙的关系,下定决心断了?”
“在外交关系的层面上不得不断,不然双方连对话基础都没有了。”
“也是……别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有人专门找你说话吗?”
“你说王?基本上没有,说有也有一点。嗯,我想想,他说很高兴我们终于肯叫他‘北京’了,尽管他一点不讨厌‘北平’这个名字本身。我跟他一起观赏池子里的锦鲤的时候,谈了跟苏联有关的事。他有点想把我们拉进来对付苏联的意思,我回答得很模糊,他就笑笑把话题撇开了。总体说我跟他相处还算愉快,虽然有些时候还是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大概东方人都是这种感觉。”
“吴呢?”
“就知道你会问他。”亚历山大拨弄一下柴禾,壁炉里发出劈啪一声,一瞬间仿佛点亮了他金棕色眼眸里的火花,“他还好。很平静,比以前更成熟了,不过没跟我说几句话,也发现不了他更多变化。”
“他的城市怎么样了?有多大改变?”
“改变大了。值得褒奖的进步算有一些,但是太少,好像经过某一次彻底洗涤后在原地绕圈绕了很久,这很可惜。就我看来,吴对此也挺不快乐的。”
“唉,不快乐吗……骑手丢了骏马,战士丢了宝剑,怎么快活得起来。”
亚历山大看他一眼:“感到了惺惺相惜?”
“还行。竹幕已经掀开一角,以后会透进更多的光线。越南的泥潭按计划稳步进行,总能脱身出去。面对苏联的攻势也千万要稳住。我等的命运适逢关键时刻,首都先生,”他深情地、玩笑似的说道,“这些都得仰仗你啊。”
“我自当全力以赴。”亚历山大以同样深情地、玩笑似的腔调回答。
他这次没等约克回话,又说道:“其实我觉得,那些活了千岁以上的城市,气质中带着一种隐藏很深的——苦难、忧虑,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不是阳光明媚的东西,但也不会伤害到他人。这一次在王身上我尤其感受得强烈……说到底也可能是因为不熟悉而生发的错觉。”
“你可很少有错觉……那样活着可真辛苦。”
“总得活下去。但是他还在做着首都,尽职尽责、几乎无懈可击的首都。以前我想象过,要是跟艾维斯一样做了一千多年首都,我会有什么样的心态。我想象不出来,所以每到这里就会很敬畏他。”
“哈哈,情人间一点敬畏和神秘感也是必要的啊!要说首都的典范,米哈伊尔也算是吧?虽然不满千岁,他的经历可够丰富了。”
“相信没几个非精神病患者愿意成为他那种人。”亚历山大皱眉,“当然就你说的层面,我对他也保留一点敬意。要经历那么多事情,坚持那么多年……做所谓完美的首都……”
窗帘飘动,被从没关紧的窗缝挤进来的风掀开一角,银白的月光与星光一同洒进被橘色炉火温暖的房间。
“也许想这些并没有意义。也许我几百年后早就不存在、根本没机会体验那种感觉了呢?合众国没有我,也一定能存在下去;但是,约克,没有你就比较麻烦了。”
后来他们没有说更多话,利用晚间剩下的时间各自做起各自的事。约克从盥洗室出来时,亚历山大已经先伏在枕上合上了双眼,手边还放着本《天路历程》,估摸是艾维斯要求他补的,书签落在一边。
应该还是太累,看书过程中就睡着了。约克帮他夹好书签放到床头柜上,把毛毯往上拉到他肩膀。然后他轻轻拨开亚历山大的额发,手指划过一道弧形扶在脸颊侧边,望着他沉静睡颜停顿了一小会儿。
在太平洋的彼岸,南越的土地上有我们枕枪酣睡中的士兵;在白令海峡的对面,鲜红如血的墙内也有辗转难眠的孤独者。负重跋涉,步行到岔路口,脚下的路不免变得凹凸硌脚。但是不必担心,即使采取一时的守势,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人口不及他十分之一,市内仅有少量输出型产业。这又有何关系呢?亚历山大·富兰克林是他们的首都,为合众国及其伙伴的利益鞠躬尽瘁,上帝是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他衷心祈祷他能是他永远的首都,并陪他一起走下去。如果有谁要死,约克宁愿是自己走在前头。
他俯下身子,附在熟睡之人的耳边:“好梦,亚力克。诚实与勤勉是你永久的伴侣。”
然后他起身拉严了窗帘。伊利湖上,燕鸥啁啾,在北方新雪后凉薄的夜里。
镶钻牛仔裤是西方颓废主义的象征。莱因哈特望着咖啡桌对面没有他搭话照样能自圆其说嘴有节奏地动个不停的约克忽然就想起上司不久前的一次讲话,虽然约克换掉工作装以后的蓝色牛仔裤上没有镶钻。
我们不排斥节奏音乐、民谣和爵士乐,帝国主义者们操纵大众文化,才导致艺术的主旨建立在利润最大化的基础上。所以放开收听西方广播和电视是有必要的,限制收听亦是有必要的。长发、短裙和蓝色牛仔裤也要控制在容许范围内,人群中一抹亮色能赏心悦目,铺天盖地就变成毒水了。
还好约克只占了其中一样。
上司开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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