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之后,缝制工厂里的所有人到运动场上来,做过简单的体操,然后各自解散在运动场上自由活动。有人打棒球,有人在旁边加油助威,有人自个儿默默地抱着手站着,也有只是围在一块儿聊大天的……堂野不属于任何集团,一个人在阳光直射的围墙下坐了下来。一开始还有人来问“要不要来打棒球”,说自己对打球不在行拒绝了。虽然打球不在行是真的,可是真正的原因还是不想和其他的罪犯亲近起来。
抢劫、麻醉剂,这些话题被理所当然似的谈论着,自己的价值观也快要被混乱了,分不出什么是错什么是对来了。似乎连自己都被“坏的东西”感化了一样,没有了普通人的感觉。
傍晚的时候,吃完晚饭到就寝的时间里,堂野一直在看那本从食堂借来的书。除了别人向自己问话以外几乎不开口,也不会自己主动和别人说话。
并没有清楚地说出“不要管我”,但这种感觉也传达给了周围的人,最初还向自己搭搭腔的芝和公文,现在什么都不和自己说了。没有交流,情报也就断绝了。来了杂居监房一个 月,但同房的人因为什么来坐牢,刑期有多长之类的,堂野都没听过。在监狱里的犯人们把自己称呼为劳改犯,他连这一点也都是到一个月后才知道的。
“你在做什么?”
叫着自己的是同室的三桥。
“没什么……”
三桥小声说着“嘿咻”在堂野的身旁坐下,笑笑说“今天天气真好啊”。想着他为什么要坐到自己身边来,回了声“是啊”。然后他忽然唐突地就问“我说你啊,没事吧?”
“什么没事?”
“啊,探监之后你的样子似乎就有点奇怪。我就想你是不是有事……”
他的敏锐让堂野吃了一惊。“和家人会面后崩溃的人很多的。所以……如果能对我说的话,请告诉我吧。”
说完这些,他又“啊,不想说的话也不用勉强”地补了一句。
“我马上就要假释了,可是对你的事情就是有些在意……”
似乎喉咙的深处卡着什么东西似的,三桥的口气很犹豫,还嘟哝着“啊,真是的”挠着后脑勺,最后说了句“其实说实话……”总算开了头。
“我在这里对谁也没有说过,其实我也真的是被冤枉的。”
堂野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在这里说自己冤枉的话会被大家孤立,我就一直没有说。所以我觉得你真的很有勇气。”
“三桥先生又是为什么会被抓来的呢?”
堂野不觉就探出了身体。
“我被熟人给骗了。明明是在双方同意后做的交易,对方却报警说自己遭到损失。警察都觉得被害者的证词就是绝对的,一点也不听我说话,就判了我诈骗。”
自己的体验一点点地苏醒了。不管说了多少次“不是的”,也不听自己解释的警察。只单方面地相信被害者的证词,随便制作出的调查书。“在电车里,看到眼前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感觉不会坏是吧?”以为这只是闲扯家常而已,就说“是啊……”调查书上就记载下了“面对年轻女性,不可能不起邪念”。可如此开玩笑似的调查书,在法定的场合却有着绝对的力量。
“想着你和我是一样的,就觉得不能放着你不管。你的刑期也短,可别自暴自弃了,要加油。”
胸中泛起了一阵灼热。真没想到,在这么近的身边就有如此理解自己的人在。感情一下子无法压抑了,堂野把自己如何被误认为是sè_láng,受到了怎样的盘问与审判,这些直到今天都没能说出口的话全都细细地说了。兴奋到握住的手心里都渗出了汗水地说啊说啊,堂野终于明白了自己是多么地渴望着理解,想要别人来倾听自己的心情……
谈话结束之后,三桥抱住堂野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在倾吐了心中的憋闷与委屈的解放感中,心情完全放松了,还哭了起来。堂野感到,自从来监狱以后,第一次遇到了理解自己的人。
堂野和三桥迅速地要好起来。想着他和自己一样是冤罪,并不是犯了罪的人,就能够不去顾虑什么和他安心地交谈了。聊着聊着,发现三桥和自己的共通点越来越多。“不想被孤立所以想和大家说话,可是我真的很讨厌抢劫呀麻药呀之类的话题。”听到他不经意地说着时,堂野不假思索地就赞同说“我也是。”在之前和犯人们说话时没有发现,原来三桥其实相当博学,还因为经营贸易公司的关系能说英语和中国话。
有能够交心的朋友,也习惯了监狱生活的十一月初,剪了头发。头发是二十天剪一次,堂野来这里是第二次剪。理发那天从早上就开始忧郁,因为很讨厌被剪成像初中小鬼那样的板寸头,以此来作为劳改犯的象征。当天晚上肯定要以各自剃的头作为议论的话题。谁的短啦,谁的长啦,这个很帅那个很丑的……同样的会话没完没了,翻来覆去地让人厌烦。堂野一个人读着借来的书,前天自己的工厂和旁边的人换过了书架上的书。视线在这本新书--虽然已经出版很久了--上游走着。之前还为借哪本烦恼了一阵,结果还是借了本十年前的畅销书。
“为什么非得要富老头来理发啊,就不能再找个手艺更好的来吗?”
由于左右鬓角长短不一,公文不得不自己用剃须刀来重新修整,他皱着鼻头,一脸不满意的样子。
“看守肯定是觉得,是富老头的话,我们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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