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浪听了这话,不觉讶然,只道如今黄芩嫁了玉郡王,怕在太后面前仍应多表对母族忠诚之心才是,刚嫁了两日就问起傅家的事来,岂非惹太后疑心?但玉郡王又道这黄芩是知道其中关节的,仍然答应了。傅天浪方感激起来,又悔自己刚才为一个玩笑而恼怒,虽如此,他心里终是闷闷的,刚才的怒气沉入心湖,成了坠底的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傅天浪捂着心肝,却又恨自己忒小气了起来。以前他还给秋花做媒,主持多少教坊乐伎给小王爷游戏,也不见这样。原是以前明知得不到,远远看着,因他喜了自己也暗喜,故从不计较,反而豁达,如今却小气起来,傅天浪又道自己枉读圣贤书,倒成了个佞人,心里一时恨自己,一时又恨旁人,总不得安宁,又能和谁说,在金玉跟前,也不敢露出这样的颜色,唯恐轻贱了自己,便笑引玉郡王上楼,特意命人奉酒,好借酒气纾解。
二人围着小炕桌,吃了半天酒菜,玉郡王又笑着和他说话,看着窗外斜阳西下,二人吃过酒饭,洗漱一番便上了床,自是恩爱逢迎不提。至晚,郡王呼呼入睡,倒是傅天浪靠着枕头听窗外风声。
他又悄悄起来,推了门,凭阑独看,风自竹间吹来,颇有凉意,扑得他酒里余醉消散,只有满襟薄寒。他唯记起“伤春不在高楼上”之句,更为泪眼低垂。一夜至四更鸡鸣方睡下。翌晨,玉郡王醒来,见傅天浪沉沉睡着,便不打扰,只自己悄悄着了衣服离去。
及至玉郡王回了府上,见黄芩已等着。那玉郡王方笑道:“怎么这么早?吃过早饭么?”黄芩笑着道:“还没。”二人便一同用饭。那玉郡王又道:“你去日度宫问的如何了?”黄芩便道:“我劝郡王竟别碰这个钉子。”玉郡王便问道:“这是何故?”黄芩答道:“太后能宽宥傅家,却不会放过安氏的。”玉郡王却皱眉道:“这是什么话?既如此,商华令为何还能接走安氏?”黄芩便道:“太后跟前侍奉的人都道根本没有让安氏至商华主持庵堂的事。且以我见识,操持庵堂这样的圣职如何能派到安氏头上?我是亲耳听得太后亲口说‘安氏无德卑贱,罪孽无赦,只充作末奴,以洗彼过’,可见是你听岔了,商华令也没搪塞你。”玉郡王又皱眉道:“那你怎么又说我去碰钉子?”黄芩便道:“听太后口气是颇厌恶安氏的,你去求情,岂非是惹祸上身?故让你别去。”玉郡王却颇为犹豫,又道:“可我已在傅家兄弟跟前……”话未说完,黄芩却截口道:“你若因此见罪太后,才真正让傅家不安。如今郡王是他们唯一的靠山,反要珍重些才是。”
玉郡王听了这个,觉得黄芩所言有理,但又仍想着难以与傅家兄弟交代,只先命人封了一封礼给傅天略,其中又夹着几个闺秀的名帖,供他挑选。且说这傅天略心里满以为颇有成算的,也不知道有这个关节。倒是一早醒来,收了礼,便坐着看着,不觉一会儿,却听见外头一叠声的“拜见侯爷”,傅天略脸上颇为嫌恶,只将桌上名帖随意放起,缓缓起身来迎,却见祁侯很是精神爽利的,手里也捧了个礼盒,笑盈盈地进屋,寒暄了两句,揭了礼盒,却见里头放着很精致的银鎏金嵌蓝玉发冠。祁侯笑道:“你也快行弱冠礼了,故我以冠相赠,来贺你成人。”正说着,祁侯又瞅傅天略一头乌黑的秀发束成一股辫子。缀三五颗珍珠,十分秀丽,便又不禁肖想天略戴冠的风姿该是何等绰约。这傅天略被他瞅得浑身不自在的,只微微一笑,另取了一盒来,一边揭开一边笑道:“也是可巧,玉郡王也给我送了一个。”打开一看,却见是一和田玉镶琉璃珠的冠,祁侯送的璀璨,玉郡王赠的雅致。祁侯便道:“他送的十分雅致,倒适合傅爷,该不是送错了罢?我这顶金银嵌玉的,才合卿的富贵气象。”
傅天略却笑道:“我这身上珠光宝气也罢了,头上还顶金银珠宝,岂不是眼睛都要闪瞎了,且到底是玉郡王的心意,我焉能不领受?”祁侯笑道:“那是自然,我也不承望你在弱冠礼上肯戴我送的这个,只望你闲时想起略戴一下,就不算辜负这能工巧匠的日夜辛劳了。”这话说的傅天略也没脾气了,只是笑笑,又道:“说起来,玉郡王也是有心的,不但要赠我礼冠,还要给我说媒选妻。”言下之意,竟是说“小王爷已做主我的婚事礼事,望你千万不要烦我”。
祁侯哪里是听不懂的,只是佯笑答道:“那也是天缘,且我也听见了,说玉郡王在问商华令安氏的事。又说他这个傻子,不知哪里听来的,竟说安氏要入主商华庵堂,这怎么可能?想是被骗的。”傅天略闻言心里不觉打起鼓来,只强定心神问道:“怎么就被骗了?”祁侯答道:“太后以为安氏卑贱,决不肯以圣职相加,可见是扯谎。”傅天略听了,脑内也是搅成一团浆糊,只含笑说:“以你所言,安氏依旧在日度宫服役了?”祁侯说道:“那倒不是。原来有这样的流言,大约就是源于商华令拉了数十上百的大内服侍过的妇人走了,可能有人觉得里头有安氏罢。”傅天略却道:“大内服侍过的人?他拉这些妇人去做什么?”祁侯便压低声音说道:“商华境外总有虞邦游民滋扰,好容易宁静下来,那儿要取几个咱们大内服侍的宫女去献祭,商华令以此事相告,太后应允。”傅天略一张脸顿时似刷上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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