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尹并未回应,萧栩看着自己的靴尖。靴子也脏了,可能从头到脚,他已经没有多少干净的地方。
但再脏,不也是活该吗?
荣钧身体不好,他又不是不知道,知道还自作主张趁顾叶更和柏尹不得空,带着荣钧满城疯玩。荣钧性子好,善良,不懂得拒绝人,他也知道。医生说服药期间饮食要清淡,他干了什么?以“心痛荣钧”的名义带荣钧吃香喝辣,还哄荣钧不要告诉顾、柏两人。若这些都不计较,那他夜里将荣钧放在路边,自己跑去飙车是人干的事吗?
不是!
他活该崴脚,活该啃一嘴的泥!
“对不起?”凝重的沉默中,柏尹轻飘飘的一句话刺入他的耳膜,他木然地抬头,见柏尹缓慢地向自己走来。
他神经一凛,顿生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柏尹两个月前过了18岁生日,身高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超过了他。他看着对方越来越近,轻轻咽了咽唾液,想后退一步,脚跟却磕到了墙壁。
退无可退。
柏尹停在他面前,短暂的逼视后,双手抬起,倏地抓住他的衣领。
他听见柏尹咬牙切齿道:“对不起?对不起就完了?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放开我!”他心里乱了,慌忙抓着柏尹的手腕,想将对方推开。
可是推不开,柏尹用了十成的力,紧紧将他锢住,低吼道:“萧少爷,你玩够了吗?”
我没有玩!我错了,我对不起钧哥,但是我没有玩!
他想喊,想争辩,但是话到嘴边,却被柏尹的眼神统统逼了回去。
那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凶悍,陌生得让他害怕。
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错,也有兄长和家姐替他解决,没有人凶过他,就连偶有的说教都是和颜悦色的。
但现在,柏尹——这个比他小8岁的男子,却冷眼睨着他,那股难以言说的气场几乎压迫得他喘不过气。
“离我哥远一些,你已经害过他一次了!”柏尹嗓音沙哑,气息铺洒在萧栩脸上。
萧栩既惊慌又委屈,终于出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上次那事我真的不知道!”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柏尹喝道:“今天的事你是故意的吗?萧少爷,你回答我,是故意的吗?”
“不是!我,我没想到……”
柏尹冷笑:“你还不明白吗,萧少爷?我哥两次遇险,都是因为你的疏忽!你倒好,一句‘对不起’,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就能给自己开脱干净!”
萧栩睫毛抖了抖,嘴半张着,被堵得哑口无言。
“你这种人,根本不会认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不知道给别人的生活增加了多少危险。”柏尹松开他的衣领,“上次你给我哥找工作,嘴上说得好听,转身就忘,你如果稍微上心一些,我哥会落在那种人手上?”
萧栩靠在墙壁上,腰腿渐渐脱力,膝盖酸得厉害,像再也撑不起身体的重量。
他缓慢地向下滑去,想起那次的确是自己的错,空给荣钧打了包票,却连面都没出,事后除了柏尹甩了他几个冷脸,没有任何人责备他。
没有人告诉他:萧栩,这事你做错了。既然你承诺给荣钧找明星助理的工作,就应该亲自过问是哪个明星,品行是否端正,而不是随便托人帮忙,更不该一出国就将这事抛在脑后。如果荣钧真被那人做了什么,你该怎么办呢?
荣钧迟钝又单纯,不仅不怪他,还为自己不争气丢掉工作懊恼,觉得辜负了他的好意。他竟然就轻轻松松原谅自己了,以“将功补过”为由黏着荣钧,顾叶更不让荣钧吃甜食,他偏要天天将甜点大张旗鼓送到荣钧公司,得意洋洋地认为像自己这样宠着护着荣钧,才是真正对荣钧好,顾叶更和柏尹那样的都是虐待荣钧。
可事实上呢?荣钧本来就不该吃甜食啊!
萧栩蹲在地上,懊恼地抱住头。
如果这次不是闯了大祸,他是不是还要在小事上害荣钧?
为什么以前都没有人指出他的错误?
柏尹的声音兜头浇下:“我哥被那些人打了药,是他自己跑出来的。”
萧栩肩膀僵硬,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他们没伤到他,但是……”柏尹一顿:“萧少爷,这并不等于你说句‘对不起’,就能了结。”
萧栩撑住墙壁,勉强站起来,“我知道,是我的错。等钧哥醒了,我可不可以……”
“你还想见他?”
“我想当面跟他道歉。”
柏尹眼神一深,吐出一句冰冷的话:“想都别想。”
萧栩站在原地,愧疚、委屈、愤怒在胸中交缠,他瞪着柏尹,眼中渐渐浮起红血丝。
柏尹退了几步,挡在他与病房门之间,半分钟后道:“你走吧,萧少爷,别再来祸害我哥了。”
萧栩咬住下唇,血气突然上涌。
他知道自己的玩心害了荣钧,但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他可以改啊!
改了也不行吗?为什么要被指着鼻子骂“祸害”?你柏尹就一件错事都没有做过吗?你没有惹过钧哥生气吗?钧哥让你走了吗?
情绪失控,他两步上前,忘了顾叶更与医生的嘱咐,试图推开柏尹,冲入病房。
柏尹眸光更寒,扣住他的手腕,猛力一推,他失了重心,当场摔倒,脑子嗡一声响,难堪得眼眶发热。
柏尹走过来,只说了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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