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在那似梦似魇日夜不分的混沌梦境里,曾经出现过的白衣仙人,像是一股拖拽着他从深陷的泥沼中脱身的力量,那些重压在他身上的无形大山被人一朝搬去,才觉得自己终于能呼出一口气来,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他的样子,却在这一刻,记忆中的脸和眼前的这张神奇般合二为一。
神仙受了他这一拜,面有得色,矜持的点了点头。袍袖一挥,隐去的半个身子渐渐现形,李阐才看清他座下的龙身。这让他立刻想起了灏灵殿内的壁画,云雾之间,仙山之上,那白袍白冠乘一条白龙游弋天地之间的西岳之神,白帝少灏。
白龙初现,头尾皆不可见,几番变化后才缩成巴掌大小的一条小龙,盘在白帝掌心吃胡饼的碎渣,那白龙虽然变小了,但首尾皆在,细细的龙须飘在半空,李阐看的呆住,不由得朝前走了几步。
白帝倒是大方,将掌心抬至李阐面前,李阐看了半晌,心内喜欢,但终究是不敢伸手摸上一摸,白帝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让他但摸无妨,李阐这才伸出手,在龙身上轻轻拂过,鳞片尖利入手冰凉,他只摸了一下就不敢再动。
白帝这才收回手,手腕一翻,小龙连同掌心的碎渣通通不见了踪影,他抖了抖身上的白袍,望着李阐正色道:“拜也拜了,摸也摸了,你既已想起旧事,就该知恩图报,本君如今正有几件要紧的事,非你去不可。”
李阐面上一哂,这神仙倒是个有趣的神仙,不似书里写的那些古板的老头子,遂点头听他细说。
“你既是来奉旨修庙,就修些有用处的,在后花园中要修一个大池子,引些活水进来,池子记得修大些,等我日后下界来少风就不用时时待在我袖中……”
李阐刚想问谁是少风,一看神仙的袖子马上就明白了,应该就是那条白龙。
“西墙后面的那间蒙馆,黄口小儿日日念书声甚是聒噪,你给他们另寻个去处,只要本君听不见即可。”
李阐正要张口问个仔细,却看神仙慢悠悠的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这第三件,河中府近日在河边修道观,你可知道?”
李阐摇头,但见神仙脸色难看的紧,遂换了个说法:“我派人去打听下便知道了,这道观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白帝倨傲冲他道:“自然不妥的很,你派人去了便知。”说完身形一闪,人便凭空消失了,于此同时,文珍从那边推门进来,一看他光着脚站在地上,母鸡似的就冲了过来。
李阐见状三步并作两步的跳回床上,蒙上被子假装听不见文珍的絮叨,自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梦。
第二卷
遇仙
4)
庙中辟了几间干净的偏殿,给颖王及刚刚从京里来的工部和户部监丞办公所用,可怜李阐刚能从床上爬起来,还未看见自己的新书房,就要替岳神疲于奔命。并且这神仙吩咐下来的三件事,办的很不顺利。
第一件是在园中建池子,池子好挖,但活水难寻,此地北有渭洛东临黄河,自是不缺水,但最近的柳叶河尚在十里之外,如何引水成了个大问题。
那家蒙馆坐馆的先生是个老书生,在当地颇有名望。又是自家祖产,断没有说挪就挪的道理。读书人的脾气上来自然不管来者是谁。李阐空担个颖王的名头,却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几天磨下来也不过得了老先生一句应承,读书声小一点便是了。
而第三件远在河中府,李阐自己都摸不着头脑,只能吩咐文珍寻个稳妥机灵的,去看看那道观有何不妥。
文珍一脸茫然的领命走了,却琢磨不透这个‘不妥’到底是何意思,正犯愁时,那个青衣小吏给他出了个主意。
那青衣小吏名叫陆迁,当地人,其父曾做过岳庙吏丞,算是个不入品的流外官,前年让其子顶了官职,家就安在岳庙后面的油伞巷。
陆迁说带一个善画工的匠人,去那道观里将所见皆画在纸上,管他什么妥不妥的回来呈给颖王殿下一看便知。如今庙内正修葺大殿,那些木匠多会画几笔,找人也不是难事。文珍得了这主意,当即命那小吏去账上支取盘缠,挑好人即刻前往河中府。
因此当白帝再次现身之时,无限郁闷的李阐因为一件事也没有办成,不得不赶紧将早早预备下的糕先点捧出来,奉于帝君面前。
李阐平日耳濡目染,最擅长的便是这些察言观色的本事,果然将白帝的喜好拿捏的很准,在吃过了盘中的绿豆糕马蹄酥龙须糖之后,神仙那一开始不太好看的脸色也慢慢缓和了过来,又喝了盏李阐亲手烹煮的热茶,矜持的点了点头,同意随他去去看看这些难办的差事到底有多难办。
春光正好,他们先顺着城墙绕到书院后,今日恰逢书院闭馆,往日咿呀的读书声已然绝迹,但院中一树李花开的如平地堆雪,东风一吹,满树繁花如海底翻浪,随风飘来一股清淡香气,不要说李阐,饶是见惯天下奇花异树的神仙也看的呆了半晌。
李阐缓了缓,才说:“这花前日我去时还未开,这一夜之间竟开成这样。”口中啧啧称奇,又说:“我听说过沅陵人伍贯卿家也有李花一树,开的既繁又美,在一个月夜里花做数团,如飞仙飞上天去了,花上露水倏然化为雨滴千点落下,树之后便枯死了。”
白帝默默听完,突然出声问他:“你是怕我收了这树花?”
李阐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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