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慎语忙晕了,一味地做,做完赶紧从脑中清出去,不记,统共那么大地方,得给丁汉白腾开。他又开始笑,就用这笑模样接待顾客,卖东西都更加顺利。
可惜没高兴到天黑,打烊回去就被姜廷恩拽到姜采薇屋里,那架势,是自己人说悄悄话。“今天老二来三店了,问账。”姜廷恩说,“我不管账,但知道盈利一直在涨,就告诉他了。”
纪慎语问:“他有事儿?”
姜廷恩答:“不知道啊,他就说咱们办得不错,还说二店根本比不了,没提别的。”
无缘无故,必定还有后招,纪慎语没说什么,并让姜廷恩也别在意,抬头撞上姜采薇,他有点尴尬地抿了抿嘴。姜采薇是长辈,应该也为他和丁汉白的事儿很伤心,他觉得抱歉。
不料姜采薇说:“廷恩,汉白不在家,慎语有什么要你帮的,你尽力帮。”
姜廷恩嘴快:“大哥不在听大嫂的是吧?”
纪慎语猛地站起来,当着人家亲小姑的面又不能动手。可转念一想,对方这种玩笑都能开,是不是……是不是没那么反对他和丁汉白在一起?
屋内顿时鸡飞狗跳,姜廷恩被姜采薇追着打,香水都砸坏一瓶。纪慎语跟着躲,俩人一口气跑回小院,停在拱门内,对着脸吭哧喘气,难兄难弟。
纪慎语试探:“……你心里怎么想的?”
姜廷恩结巴:“我、我开玩笑,你又不是女的,怎么当大嫂。”心虚,眼神飘忽,招架不住,“算了,我自私……我乐意你跟大哥好!”
纪慎语惊喜道:“真的?!你这是大公无私!”
姜廷恩说:“那就没人跟我抢小敏姐了。”
无论什么原因都行,反正纪慎语有了第一个支持者,他恨不得立刻为姜廷恩和商敏汝雕一座游龙戏凤。俩人闹了半天,最后姜廷恩问,要不要把丁尔和问账目的事儿告诉丁延寿。
纪慎语答不用,目前只是问问而已,一脸防范显得他们小气。他还叫姜廷恩从三店拿一条项链回来,花朵形状的,记他的账。
第二天清晨,纪慎语蹲在花圃旁浇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袭来,丁尔和带着几个伙计到了。大清早的,这阵仗总不能是打扫卫生,不待他问,丁尔和先管他要南屋的钥匙。
他自然不肯给,可丁尔和提前叫来伙计帮忙,就是得到了丁延寿的首肯,要搬机器房的料。“搬哪儿?那些料都是师哥买的,不是公家的料。”他不愿意上交。
丁尔和客气地说:“的确是汉白自己的料,可他没有带走,我问大伯他是否还回来,大伯不让他回,那这些料总不能搁一辈子。留一点,其他全部搬到玉销记分一分。”
纪慎语僵着不动,却也想不到拖延的办法,对方名正言顺还有鸡毛令,他违抗不得。交了钥匙,他无助地立在院里看伙计翻箱倒柜,那些都是丁汉白喜欢的、宝贝的东西。
走时潇洒,什么都没拿,这么快就被人要了去。
丁尔和走来,笑得挺好看:“汉白是个有种的,家业不要撇出去自立门户,似乎一点都不眷恋。其实我觉得你更应该走,跟人家亲儿子掺和一起,还日日赖在这儿吃饭睡觉,多臊得慌。”
纪慎语转身浇花,没吭声,这点羞辱他受得住。
对方却没完,又道:“亲儿子走了,非亲非故的留下,说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你倒心安理得,是就你这样,还是你们扬州人都这德行?你爸当初也有意思,托孤,托了个天煞孤星,专破坏人美满家庭,不过也对,你是私生子,毛病应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纪慎语扭脸:“怎么?激我?”他把铝皮壶一撂,“我坏了丁家的门风,糟践了你们丁家的人是吗?我怎么能安生待在这儿,我应该一头跳进护城河了断是吗?可是凭什么?我没有犯法,时至今日依然是玉销记的大师傅,你是吗?国家主席没批斗我,公安局没给我立案,街道派出所的民警没找我谈话,就连居委会大妈都没对我指指点点,你凭什么?你丁尔和算哪根葱?!”
他迫近一步:“我是私生子,比不得你,你娘胎清白,根红苗正,有个了不得的伯父还有略逊一筹的爹,那真是奇怪,你的手艺怎么还比不过我这个私生子?是你天资愚钝,还是我聪慧过人?听说你学机械的,考过几次第一?拿过几张奖状?估计就是个中不溜吧。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雕不出名堂趁早改行,修表开锁钎拉链,认清你这条平庸的命!”
手艺低人一等,对呛也占不了上风,废物!丁尔和面红耳赤,“你你你”地絮叨,半天没再憋出半字,待伙计搬完,他丢下句“恶心”便走了。
纪慎语喉咙胀痛,脚步虚浮,走上北屋台阶徐徐跌倒,傻傻地瞧着这院子。富贵竹绿了又黄,玫瑰谢了又开,他遭遇这人生的颠覆,熬过,盼着有一条光明大道。
后悔吗?他每天自省。
但他的心早被丁汉白填满堵死,这身凡胎俗骨也叫丁汉白疼爱得食髓知味,改不了了,回不了头了。像个泼皮无赖与人对骂也好,呕心维护家里点滴利益也罢,他一点都不后悔。
缓过气,他关好门窗去玉销记,不料门厅有个戴墨镜的老头,正是张斯年。
隔着一柜台,声音都挺低,纪慎语按捺着急切问:“张师父,我师哥他怎么样?”
张斯年说:“能吃能睡,床板都能滚塌。”一低头,在众伙计和丁可愈的眼皮子底下,“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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