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都很困难。”
“是啊,确实是……外力往往无能为力。我带你去为你准备的房间好吗?”
“我想先看看他。”
莫西带我穿过一间又一间的屋子,走在灰色的长廊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一次袭上来,我觉得一切似曾相识……
“他知道多少?”我问。
“什么都不知道。”莫西带我在一间灰色的大门前站定,看着我的眼睛。
是啊,早在几十年前科学家们就已经面面俱到地把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罗列进了计划里,不确定事故的发生微乎其微,我们每个人都有既定的角色去扮演。
莫西打开了大门,带我进入了观察室,我踏过那似曾熟悉的蓝灰色地毯,一切如旧。我甚至不用看那男孩的脸,太熟悉了,闭上眼睛都能描画出的熟悉的脸——乌黑的短发,长睫毛,略显尖的下巴,清秀但并不算显眼的外貌,好像走在大街上总能找到类似的面孔,这时,那孩子转过来看着我,在那双眼睛里,我才真正找到了他的与众不同,琥珀色的清澈但略显忧郁的眼睛,我成年以后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注视着双眼睛上了。我知道,那是你,每个细胞都如此熟悉,清。
我对一旁的两个女监护员说:“麻烦请你们出去一下好吗?让我们两个单独呆一会。”
那两个女监护员马上露出了愠怒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夹着记录本悻悻地走了。只剩我们俩了,清。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将是最后一次了。
我蹲下身子,膝盖里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响。“你在做什么呢?”我摸摸他的头。
“在研究心肌细胞产生动作电位的机制。”男孩抬起头回答。
“哦,你可真聪明。”
“这是在有效不应期中给予一次额外刺激后产生的期前兴奋和代偿性间歇。”男孩指着一张曲线图告诉我。
“你是个很特别的孩子,”我说:“你知道吗?”
“是的。”
他的诚实把我逗乐了,我大笑起来。然后我朝门口张望了一下,确信没有人在监视我们,如果这房子里安装了监视器之类的我就无能为力了。我俯下身子,把嘴凑近男孩耳边,轻声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小家伙,”我说:“我就要死了。”
03 那一世
今天你十七岁了,十七岁的时候你听到了一个声音,我无从知道那是怎样的声音,你身上总是有着雾一样的谜,我知道的只是你在听到那个声音不久后自杀了。你到底听到了什么?你知道了吗……
你总是有着非凡的创造力,人们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只知道你在基地里采集了某种植物,把它带回自己的实验室,榨成汁,然后使用你独家的配方,过滤、浓缩、萃取这些汁液,把它制成晶莹的粉末,然后在吃饭时像盐一样的撒进自己的饭里。死亡的过程并非全无痛苦的。当他们发现了你的荒唐举动后,马上派遣了一队植物学家彻底铲除了基地里所有的可疑植物,并换上了无害的嘉希蓝草,然后这些蓝草会悄悄地向四面延伸,直到把整个基地裸露的土地都据为己有,把所有其他的草本植物乃至小灌木都给逼死。原因很简单,你绝对无法使用这些蓝草自杀的。
你是个特别的孩子,八岁的时候,你就能计算复杂的微积分公式;十一岁的时候,你就能进行阿伏加德罗常数的置换组合;到了十二岁,你就掌握了庞加莱几何学的奥妙。远不止这些,他们还会教你生物学、化学、经济学、历史学、古典文学……你将所有这些学科的专著,这会使你更趋近于完美,也是为了使你保持心智健全,因为他们之前进行的数学模型研究表明,如果想要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没有时间去产生什么奇怪的念头。
在十六岁时,在你还没听到那个使你走向死亡的声音之前,你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萧氏定律上了,于是物理学家们与数学家们进入基地中,开始全封闭式的研究。他们将昼夜不停的工作,复查核对你写出的众多公式,他们中有一个人甚至因此而疯了。于是心理学家们也开始了研究,他们将研究你到底是如何仅用一堆数字就把一个人逼疯的。
可你看不到结果了,清。
十六岁的你,喜欢在阳光明媚的下午,交叠地抱着双臂,站在那大大的落地窗前俯视下面的灰色的磨花大理石地板,低垂着眼帘,阳光安静地撒在你长长的睫毛上,将它镀上一层淡金色,也将你整个清瘦的身体笼罩在这一层柔光中。这是很少有的两个人的闲暇时光,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许久前的日子,那几乎让我忘了,你我身在何处。
那个下午,我走到你的背后,伸手环住你的肩,将你的上半身纳入怀中,单薄的肩膀,骨头硌得人发疼。我低下头亲吻着你头顶的发旋:“你该吃多点的,这样的身子如何能撑得起这个珍贵的头颅?”
“……珍贵的头颅吗?比基地里那部全世界最快的大型计算机还好用的大脑吗?”你的眼睛里浮现淡淡的嘲讽。
“你要知道……这里装着的还有一个灵魂……对我来说,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你幽幽叹了口气,放松身体靠进我的怀里:“修,那里,太单调了,”你闭起眼睛,将灰色的庭院收进眼帘后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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