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洪兆龙半辈子都在牢里蹉跎,又落下残疾,一定是老境颓唐,相当不堪,没想到见了真人才知道自己料错了。眼前这个男人鹤发鸡皮、鹰鼻鹰眼,面相不算凶恶,但也绝非善茬,他虽坐在轮椅上,气势依然不弱。
而且还有人上门探望。国庆刚过,重阳将至,他的徒子徒孙也都上赶着前来孝敬。我意外也不意外,想了想,虽说当年国家打黑除恶务尽,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出狱后他能瞒过胡石银的眼目,说明确实一直有人在对他周济照应。这条出林龙,虽比不了春申门下三千客,小杜城南五尺天,到底也曾是一号人物,有些誓死效忠的追随者,情理之中。
我与许霖抵达洪兆龙的住处时,恰逢那俩徒子徒孙出门,其中一个长着双邪恶三角眼的男人与我擦肩而过,脸色骤变,十分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与此人素昧平生,可他的眼神却分明透着古怪。我微扬嘴角,大方与之对视,他便匆匆避过我的目光,加快脚步,开门坐进一辆破旧的灰色现代,走了。
洪兆龙真把我当他儿子的另一半,对我的情况一无所知,事无巨细都要询问。亏得我来时就已打好了腹稿,诌得有模有样,一点破绽不露。
洪兆龙渐渐松了眉头,跟我相聊甚欢,偶尔还能抒抒情,忆忆往昔。
取出几根手卷烟,他问我抽不抽烟?
“我不抽,以前抽过,戒了。”我不是我哥那样的烟枪,闻不惯这种既烈又劣的烟草味,也担心这老小子在烟丝里掺什么毒品,一边装模作样地掏打火机给他点烟,一边故意推说最近感觉肺部有点发紧,所以戒烟了。
“你得去查查。”洪兆龙深深吸了口点着的手卷烟,爽得眯起了眼睛,看似整个人的精神都彻底放松下来,他说,“我年轻那会儿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肺部也被戳穿过,后来发展成了肺萎缩,差点因疏忽延误治疗时间。”
他一口接着一口抽烟,还将烟雾喷在我的眼前。
果不其然,一股呛人的怪味,呛得人头疼不已,无暇思考。
我没从洪兆龙这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准备起身告辞。
从某种意义上说,洪兆龙是唐奕川的恩人,甚至可能可以算作“养父”。据许霖说,当年洪兆龙仅仅因为自己的儿子对同校的师弟有些好感,便将两人一起送出国外,供唐奕川吃住念书。
没办法从唐奕川这里得到更多关于他那段过去的信息,所以我想透过洪兆龙去窥视当年的唐奕川,试着去理解他的不甘,体谅他的痛苦,并以此来弥补我的不甘,纾解我的痛苦。
但好像还是白忙一场,一无所获。
直到走到大门口,许霖才长舒一口气,说你们还真像长辈与晚辈之间闲话家常——
他自知失言,及时闭嘴了。
我笑笑说,没事儿,我就是好奇,什么样的人能生出洪锐这样的儿子,而这样一个洪锐竟能令唐奕川这么疯狂。
答案是令人失望的。洪兆龙曾几何时再威风八面,如今看来也不过一介凡夫,又老又残,没什么值得稀奇的地方。
我开车载许霖离开,又见有人驱车而来,也像是洪兆龙的徒子徒孙来给他过节的。望着这些黑衣黑裤、面如煞星的帮派份子,一时恍若回到了旧社会的上海滩,我觉得这画面十分好笑,又隐隐觉得不对,我与洪兆龙的这场谈话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千头万绪,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一脚踩下油门,跟风一样呼啸而去。
第27章
这阵子我没脸见tiy,该硬的时候硬不起来,传出去,我就别在s市混了。
但tiy穷而不舍,还是一个劲地给我发微信,说他还是想陪我出去散心,即便不以恋人的身份,也当以兄弟的名义。
我的心情因他的殷勤明亮不少,便用语音回了一条,我说你哪是我的兄弟呢,怎么看都是姐妹。
话一出口就悔了,tiy很怕别人说他娘,二椅子、兔儿爷这类的称呼常被人称呼,他跟我这种后天被掰弯的情况完全不同,打小就受歧视惯了。我自知这个玩笑不妥,不多言语了。
我确实想要离开一阵子,最好把手头案子全部搁下,给自己放个长假,去欧洲、非洲、南美洲各玩一个月,在名胜、草原与棕榈海滩之间,发展一段浪漫的恋情。
我告诉tiy可以一起旅行,但孤男寡男多有不便,还是再叫几个朋友。tiy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像个讨得奖赏的学生,可能对于这次与我同游异国,丫还存在一些旖旎的浮想,但我没说破。
我完全乐不出来,十三年的时间没能让我戒掉唐奕川这个瘾,三个月,只怕太短。
对于这场旅行,我透了点风声给许霖,让他知道我在哪天会跟tiy及他的朋友一起出去。我猜想许霖可能以为我刚分手就走出阴影,另结新欢,一转身就又把消息告诉了唐奕川。
于是就在我旅行的前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显示一个熟悉的名字,居然,或者说果然,是唐奕川。
既然决定分手,何必拖泥带水,我心一狠,硬是掐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唐奕川竟锲而不舍,被我掐断之后又立马打了过来。
面对这个嗡嗡不绝的手机,我的心情十分复杂,简直是像雾像雨又像风,还都是天灾级别。我在彻底关机还是接起电话间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没骨气地选择了后者。
接起电话,胸中恶气翻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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