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经只有无边夜色。
阿魄不敢走远,只敢在那客栈周围转悠。无论怎么走也离不开这间客栈,可无论怎么走,却也不敢再靠近那个房间。
不远处小酒馆吆喝着卖酒,阿魄知道这里买不到好酒,却还是走过去买了两壶。
他提着酒出来,身上便镀上一层夜和雪的潮气。
今夜的这紫域街道就像忘川的暗河,寒冷刺骨,压得人喘不过气。阿魄甚至很奇怪自己竟然还有呼吸,也许是提着两壶酒的缘故。
两壶酒喝起来便不太闷,他一眼望见街对面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格格不入的人总是能引起人的注意,比如喧哗街道上的一个颓败的乞儿,比如安宁街坊中自私无理的少年。
他擅自走过去,坐在那乞丐身边,将一壶酒放在他身边,对他笑了笑,便自顾自喝了起来。
肮脏的袄子里探出个胡子拉碴的脸,那人也毫不忌讳,看也未看阿魄,眼睛只盯着那酒。他大喇喇开了封,便仰起头喝得享受。
酒喝了一半,两人也未有一句交流。阿魄喝酒不过是为了想喝,那人却是贪嘴,还时不时咂咂嘴,粗俗得让人侧目。可阿魄却已经习惯,他原本也是在乞儿中长大的,反而对一无所有的乞丐感到亲切喜欢。
天降雨雪,正是喝酒的好时节。那人喝光了酒,便开始舒服打着嗝。
懒洋洋坐了一会儿,才看着阿魄开了口:“我上次喝得那么爽快,还是十七年前。”
阿魄嘴角淡然一抿:“十七年?可这是紫域,该有不少得到便宜好酒的机会。”
那汉子道:“可我喝酒就喝酒,不喜欢陪人喝酒。你够安静。”
阿魄喝了一口,只是摇头苦笑。
那流浪汉看着他:“可我更喜欢和上次那人喝。”
“哦?”
阿魄此时对他人之事毫无兴致,可那流浪汉却道:“那人是个书生,酒量不好,却喝得痛快,乐在其中。你好歹是个江湖人,喝得那么闷,纯属浪费酒。”
阿魄看着雪飘进酒坛中,微微一笑:“人一辈子,偶尔也要浪费一次。”
那流浪汉竟然气道:“酒怎么能浪费?我每日讨钱不容易,一滴也不敢浪费,那书生在死前都不敢对不住杯里的酒!”
阿魄眼一怔,嘴里喃喃道:“死前?”
那流浪汉道:“我们是在狱中喝的酒,没几天他就被处死了。”
阿魄听着有些可惜,能好好对待酒的人一定有一副侠胆,这样的人死了多可惜。
阿魄想着,忽然又笑:“你与我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说这些,是因为看得出我也是半个死人?”
他眼睛看向那汉子,流浪的人都有一双见多识广的眼,每次喝酒,给这些人喝上几口,阿魄自己总能舒服不少。
“也?”那人忽然看着他大笑,“虽然后来我去他故里太平镇打听那人,已经无人记得此人,但至少我还记得与他喝过酒,他至始至终都不像个将死之人。”
“太平镇?”阿魄有些愕然,心中似乎有些许不知何来的期待,脱口便问,“那人叫什么?”
流浪汉却道:“我不知道。”
阿魄又问:“他有说过什么?”
那流浪汉忽然拍着脑袋兴奋道:“你瞧!我还当我自己这么傻,找你多嘴,原来是因为这个!”
阿魄莫名其妙。
那流浪汉道:“他说世上大多人情义难全,我却能以一条贱命换得双全法,这是何等幸事。你听这话好不好?我一直想着那天的酒多香,可后来喝的都是些劣酒!烂酒!实在想不起他说的是什么。今天倒想起来了!”
那流浪汉高兴,拍手大笑。
阿魄眼睛落在那酒坛上,雪纷纷化在酒水中,稀薄了酒气。
“幸事?”他突然一笑,灿烂如骄阳,“我这辈子何其有幸,生也有幸,死也有幸。”
阿魄回到那屋中,见那邱灵赋已经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阿魄以为他已经入睡,可靠近了,又听邱灵赋哑着嗓子:“你走吧,刚才你一走,我就不痛了。”
阿魄盯着他的后颈:“你不要我回来?”
邱灵赋重复道:“不要你回来。”
“那我走了?”
阿魄说着却没有转身,他眼睛看着邱灵赋,只是小小地后退一步,地上也小小地一声擦响。
听了这声擦响,邱灵赋果然立刻颤声喊道:“阿魄,你几日没有吻我了?”
话音刚落,阿魄已经按捺不住,倾身到他跟前,把他翻过身来,凑上去碾吮那张非要折磨自己的嘴。
邱灵赋伸手抱住他,满脸痛苦和愉悦交织。接着眉头渐渐紧蹙,他捂住胸口,整个人蜷成了一条将死的虫,一口气好久才喘上来,喉咙里不断呻-吟。
“邱灵赋?”阿魄一时慌了手脚,“邱灵赋!”
他想也未想,从怀里便拿出叶徽和留下的小瓶,倒出一粒药丸。
邱灵赋看了那粒药丸,就和发了疯一般,一口朝阿魄的手指咬去,就着阿魄的血吞了那粒药,他脸色才渐渐好看些。
但吞了那粒药后,他又立刻捉住阿魄的手,像是害怕自己的动作会让他逃走一般。
阿魄没有走,只是低头看他的脸色:“还疼吗?”
黑暗之中,邱灵赋一双眼睛盯着阿魄:“你那时候也这么疼吗?”
他说的是那时在花雨叶,邱灵赋亲自给阿魄下了毒。
阿魄咧嘴一笑,暧昧道:“哪里疼?甜得很。”
邱灵赋也咧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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