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怔住,听着林平之幽幽地说完:“你记得那一世的所有事,我却全都忘了……我真希望我也能记起来,这样我就可以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那么难过。”
令狐冲低声说:“我难过是因为……因为我才是那个坏人,是我对不起你,我做过很多很多对不起你、让你伤心的事,所以老天爷才罚我。”
林平之愣了愣,笑道:“不会的,如果你和我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就算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我也早就原谅你了。”他声音温和,口吻轻快,是真的不相信令狐冲会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他当然不会知道在令狐冲的梦里,他曾经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被关在西湖深处的地牢中,终年不见天日;他也曾经亲手杀死令狐冲最喜爱的小师妹,最后决然杀死了自己。
那些情景忽然出现在脑海中,恐怖残忍,令狐冲只要回想,额头上便冷汗涔涔。
他不说话了,林平之觉出有些不对,回头来看看他,笑道:“你怎么啦?我知道了,你是想到做过的那些坏事,心虚了,是吗?哈哈……你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么?究竟什么事?趁现在小爷心情好,赶紧从实招来!”
可是令狐冲还是不说话。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又回头看看他,笑道:“连说都不敢说啊?那我猜猜?你……你背着我和别人好了是不是?”话说出口,忽然心念一动——当然是这样,不然还能怎样?莫名有些生气,虽然那是遥远的上一辈子的事情,可还是生气。冷哼道:“你也娶老婆了吧?你老婆是不是你小师妹?”
令狐冲急忙摇头,说道:“不不,不是我小师妹……” 林平之登时心凉了半截,声音都发颤了:“……所以你是真的娶老婆了?你有了我,为什么还要娶别人?所以我才要杀你,是不是?”
上辈子的事,他却忽然认真起来,令狐冲并没有想到。这种问题似乎随便扯个谎就能蒙混过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想说谎,低声道:“不是的,我跟你在一起之前……就成亲了,有妻子。”
他轻轻地声音听在耳朵里,仿佛晴天霹雳,林平之听着,呆若木鸡。令狐冲看着他怔怔的样子担心起来,轻声叫他的名字,搂着他轻轻摇晃,良久他才终于清醒,喃喃的说:“难怪……难怪你总是那么奇怪,原来你有妻子……那你为什么还要招惹我?”
令狐冲低声说:“我见你便如失了魂魄,克制不住。”
林平之喃喃地自语:“你克制不住……你拿我当什么人?我……我也像你一样、像现在一样克制不住么?我又拿自己当作什么?”
搂着自己腰身的手臂紧了紧,但令狐冲没有再说话。
上一世的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如同福州城花街柳巷随处可见那些妖媚艳俗的人物一般模样?这一世的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条路比想象中更短。福州城的城门已经敞开,稀稀落落进城出城的旅人睡眼惺忪。两个人一骑马,彼此间再也无话,径自走到福威镖局大门口,看见门户大开,门房瞧见林平之回来,飞奔出门,喊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随着话音,门内奔出了许多许多人。林平之下马,被这些人簇拥着,进门去了。
林平之回家,众人自他母亲以下,都要狠狠的大惊小怪一番。他被掳受辱的事是不能对母亲实话实说的,回来这一路上与令狐冲所说的话自然更不能说,只能独自暗暗的难过。
他父亲却没有急着来看儿子。说是在书房里与梁师傅和令狐少侠三个人谈事情。
林平之对即将发生的事没什么概念,只觉得从那天开始,家里上上下下守卫比从前森严了几倍不止。原来许多住在前院的趟子手都给休假回家,又有许多身手利落原本在外安家的镖师给请回来小住。白天黑夜都有许多人四处巡视,而且绝不允许有人落单。上上下下如临大敌,林平之自己也被父亲下了死命令不许出门。
他从小是乖孩子,不让出门就不出门,反正他也并不想出门。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和令狐冲之间的关系,或许还要想一想自己的未来——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毫无悬念地继承林家的祖业,做林家的主人,福威镖局的总镖头,像父亲一样娶一个世家大族的姑娘为妻,成亲之前绝不能见未婚妻一面,偶尔外面碰巧遇见对方的车驾都要远远避过,避让之前偷偷看一眼帐幔低垂的车窗,想象那后面的姑娘究竟生就了什么样的面貌。而她永远不会知道未来的夫婿曾经在另一个男子的怀抱里意乱情迷。
他把自己逼得想哭。他知道自己应该复制父亲的生活,父亲和母亲之间相敬相爱,也没有什么不好。可他没办法平复自己心底里的焦虑和想念。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那个人?可是那些纠缠不清的关系牵扯的并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只要想一想自己曾经……或者将要……或者有可能——和一个女人争夺她的丈夫,他就觉得荒谬,荒谬到有些恶心。
所以不要再见面了吧,复制父亲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情爱之事总归不是必需品,有它很好,没它也未必过不下去。壮士断腕,总要狠得下心肠。
道理想得很明白,很透彻。只是夜里梦回,依然被自己逼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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