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谁说话他就盯着谁瞧,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望在春林眼里又好气又好笑,直在心里头骂——真是个鳖样儿!除了爸凌厉的眼神攻势,妈和奶倒是一脸平和样儿,爷只闷头扒烟,就是小佬小娘讲起话来毫不留情,咄咄逼人。冰冰颇有些胆怯,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坐着的可都是她的至亲长辈呐!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她先是认错,不应该不跟家里说一声就跑了,然后表态,她跟何大树不是意气用事,也没吃亏,更不是受了谁的欺骗。他们都身强力壮,别的不行,种田种地不在话下,没有一直穷到头儿的道理,他们能把日子过好!她保证以后不光他们能过得好,也一定会好好孝敬老人,一般人能做到的,他们也一样能做到!何大树憋红着脸,也结结巴巴抒发了点胸臆。在座的人早在心里半推半就的认下这门亲,这时只不过要给这两个忤逆子下马威,到时候就收了,然后黑脸嘟腮的各自干各自的活儿去。
欢天喜地的是那两个被“赦免”的人!大家商量好了,结婚尽快办,却也不能快过农忙。第一,时间太仓促,农忙是大事,结婚更是大事,不能搅到一起,搞得人脱不开身;第二,农忙后心里头没别的事好牵挂,谷进了仓,丰收了,精神头儿也来了,专心致志的准备婚礼,更快乐!婚事定在国庆,何大树谄媚的要给丈人搭手儿碾稻场,春林仍是不看他,只脚下一踩一踩的挖着放水沟说:“我家里哪一年都是我一个人整的稻场!你问我叫谁给我帮忙的?赶紧回去!”冰冰妈也道:“是的,你家里还没回去,我们不好留你,你先回去!”冰冰从屋里拿出个冰糖盒子,递给何大树,叫他带回家去接老人。何大树推脱不要,春林在一边冷嘲热讽:“个人的老子就不是老子是吧!”何大树便乖乖收了起来,独自回家去了。
上学的孩背起又放下,放下又背起,就这样背了几个回合,田里的谷穗儿熟了,筛出一大片一大片黄金般的光芒,照得日头也黄灿灿的,随便跑来一阵风,竟香得如酒酿一般。村里农忙的气息是越来越浓密了。
支工钱
小老板的小儿子又回来了,小老板高兴的开车去接。去年,小老板的爸到浙江来过一趟,见小孙子调皮得不像话,很不满儿子儿媳的教育方式,便要把孙子带回家亲自教。这孙子在浙江过得可是惬意,高兴就去幼儿园,不高兴连学也不上了,一撒娇一噘嘴,就能从爸妈手里弄来钱,去冷饮店喝冷饮,去玩具店买玩具,嘴里还哼着“天天都是星期天”!做爷爷的受不了,加上小老板娘也想过几天逍遥日子,孙子便掉着不服气的泪珠叫爷爷带走了。
回老家继续上幼儿园!爷爷在老师面前陪尽笑脸一再强调,这孩子已经上了两个半幼儿园,老大不小了,再不能在幼儿园待着了。老师只好叫这孩子当众数一百个数便算过关,谁料他数到十就卡住了。对不起,幼儿园继续待着吧!没了零花钱,这孩子在学校里闲着没事到处翻垃圾桶,又卧床装病。爷爷奶奶慌了,便把儿媳急电召回。当妈的一回来,孩子立刻能吃能喝活蹦乱跳。两个老人说管不了管不了,这母子俩便欢天喜地搭车去浙江。说实话,当妈的在儿子离了没几天就后悔了。
日子又到了从前,一家三口隆重的聚了聚。天还没黑,小老板就主动拉着小儿子进了冷饮店,又兴冲冲地赶往棋牌室打牌。老板娘本来一肚子喜气,现在是一肚子火,心里暗想:这个死种!一天不赌跟要了他的命一样,赌死活该!她之所以来暗的,是因为她不敢来明的。别看她平时一脸泼辣相,小老板说西,她不敢往东。清理了厨房,再洗个温水澡,老板娘从冰箱里抱出半个西瓜,舒服的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剧。其实她在盘算小老板近几天的开支:小常回家割谷,支了五百块钱;小吴的老婆说买煤气,给了她一百二十块钱打发走了……这些都记在账上呢,跑不了。关键是这个死剁头的偷偷送出去的有多少!二十号晚上跟人开车到县里,赌了一晚上,听人家说输了几万块;回老家那天中午叫他送我去车站他不送,又请了一帮人到酒店去吃饭;跟他说了多少次,小日本这人不是东西,莫借他钱,莫跟他一快儿搅和,他就是不听。等吃了亏,吃了亏他就晓得;还有什么?哦,阿德把车开到杭州,跟人家撞了,这个兴球充大方叫阿德别管,自己跑修车铺去,又折了一千多块;现在还迷上打老虎机,说不定连老虎机的女老板也迷上了,瞧那女人妖里妖气,能是好东西?
小老板到底有多少资财,老板娘的确没谱。她每天挖空心思想查小老板的帐,但抽屉里、柜子里的字条小纸片显然实现不了她的愿望。小老板在她的日常开支上倒宽松,要多少小老板给多少,也不过问钱用来干了什么。想想自己也是享福的,跟老家前后村年纪相当的女人比,她是飞上了枝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钱随便花,大堆化妆品在桌上摆着,各种各样衣服在柜子里挂着,挎着小包上街,也俨然是一个城里人了,每次回老家都要接住不少羡慕的眼球。这种高人一等的快感叫她兴奋!
老板娘用勺子挖了一勺西瓜汁漫不经心地填到嘴里,两眼盯着电视屏幕上晃动的人影。回去接儿子的时候,去了趟娘家,给了她大儿一千块钱,她只跟小老板报了五百。公婆那里她一分没留。没留的理由她考虑得很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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