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真人墓中的时候,他不过是只虚弱到濒死的狐狸模样,只能被阮暮灯揣在胸前、护在怀里,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时萧潇虽然看不到阮暮灯背上的伤,但眼看着他为自己不要命的样子,终于体验到了心疼、懊恼、悔恨和强烈的不甘,以及他原本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感受到的,属于情爱的悸动。
——除了抱着他的这傻小子,再也不会有人这样,掏出一颗完整的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自己面前,不求回报、不计代价,只一心一意对他好了。
从心动到深陷不过是在一念之间,当时萧潇只觉得,他从前那些考量和顾虑都傻得可以。
想来他自诩精明一世,却看不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与其顾忌两人之间几百年的时间鸿沟与观念差异,担心他这徒弟终有羽翼丰满离巢独立的一天,还不如遵从本心——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怎么了?”
阮暮灯不晓得萧潇摸着他背上的旧伤,脑内就陷入了回忆的小剧场里,只觉得自家师傅的眼神不知不觉变得复杂难明起来,手指还无意识地顺着他的脊柱曲线,一路往下游移,感觉着就快要够到他的尾椎了。
他连忙换了姿势,将萧潇不规矩的爪子从衣服里逮出来,捏在手心里,同时低头抵住对方的额头,和他四目相对。
“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什么……”
萧潇朝阮暮灯露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甜笑,一探头,快速亲了亲恋人的嘴唇,“我在想,要怎么宠你才好……”
反正他有积累了好几个甲子的情话存量,以前没机会也没对象可说,好不容易总算找到个可心之人,自然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了。
阮暮灯到底脸嫩,被萧潇的突然袭击搞得眼角耳根全都绯红一片,要按照这些天来的习惯性套路,他就该反手把人给摁在沙发上,直接来个就地正法了。
不过毕竟他们呆在这儿可是有正事的,实在不是享受风花雪月、巫山云雨的时候。
阮暮灯愤愤地托着萧潇的下巴,照着嘴唇回敬了几口,又赶在撩出真火前将人放开,推到旁边让对方坐好。
“十二点了……”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点了几根白蜡烛,影影绰绰地照亮着桌上的四方阵,以及阵法中心的圆形骨片。
不知何时,窗外起了风。
伴随着秋风叩击窗扉的“咚咚”声,一道纤长的白影飘飘悠悠地一掠而过,几乎和窗纱飘动的残影融为了一体。
“来了。”
萧潇笑笑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窗边,呼啦一下推开了窗户。
第 112 章、十二、玉蝉05
当萧潇刚靠近窗户, 那白影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 “嗖”一下闪进树影之中,消失了个没影儿。
“事情感觉有点儿不太对……”
阮暮灯蹙起眉, 对萧潇说道:
“不管做手脚的人是谁, 如果只是为了把这么一条幽魂招来, 是不是也太小题大作,白费劲儿了。”
尽管刚才那白影只是在窗外一闪而过, 不过阮暮灯现在的慧眼已经练的很是精纯, 即便只有短短一瞬,已经足够他看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了。
那是一个人形的幽魂。
慧眼之中, 它呈现出一种灰白的颜色, 和当年他第一次跟着萧潇出任务时, 在港城荒郊野外“请”回来参加岳嘉鸿儿子的婚礼的“宾客”们身上的光晕很相似。
这样的气晕颜色,说明它虽然带着阴气,的确应该是阴魂怨魄一类的鬼物,但却并非什么杀戮成性的凶煞厉鬼。
像这种程度的阴魂, 也就能在夜里惊哭那些囟门未闭的小儿。民间都有许多土法子能够将它驱开, 比如佩戴上红绳编的串着丹砂、桃木、桃仁的小挂件, 或者干脆在枕头下藏把剪刀断刃什么的,好打发得很。
想凭它们来对付萧潇和阮暮灯,简直是天方夜谭——别说只是来一个,就算来一个连,也是不够送菜的。
不过正是因为不合常理,才让人觉得可疑。
所谓“物之反常必有妖”, 窗外的那一缕幽魂越是显得弱小而无威胁,反而越是令阮暮灯不敢掉以轻心。
“这样它进不来。”
萧潇摇摇头,回身来到房间正中的桌子上,扫开上头的朱砂,再摘掉四角的黄符,将四方阵破坏掉之后,又在礞石粉里混了两撮螺蛳壳磨成的碎末,然后用它们沿着窗棱,一路延伸到桌子,洒出了两条平行的白线来。
“总不能一直和它干耗着,姑且放它进来,看看到底是要唱哪出戏吧。”
那两条白线,是萧潇给窗外那阴魂铺出来的“路”。
礞石粉是十分常见的阴性材料,还带着隔绝阳气的作用。
而那两小把螺蛳壳碎末,是用养在暗房阴凉处的瓦缸里的螺钉壳磨的。这些螺蛳一生从未见过阳光,性极阴且极寒,普通人吃了,少说得腹泻三天,但对术士们来说,却是可以聚阴凝气的好物。
果然,两条线画好,萧潇又带着阮暮灯退到墙角之后,不久就看到窗外那幽魂飘飘荡荡地回来了,在夜风中摇摆飘忽几下,就穿过洞开的窗户,沿着萧潇给它铺的“路”,一直飞到桌上放着的那骨片上,随后白影一闪,融进了骨片之中。
骨片之上,渐渐凝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来。
那是一位四十上下的妇人,长相端正、眉眼温和,卷发披肩,纵然称不上美女,也有一种她那年纪特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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