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屈膝跪在地板上,将去年垫在抽屉里用来防止受潮的报纸更换成新的一批。被替换的旧报纸软塌塌地堆在地上,面朝天空的一面记载着古田太郎当选总理的事。
“已经一年多了啊……”
青彦不由自主地轻声喟叹着,心中丝毫没有真实感。不过,这并不是意外的事情。
古田总理与前任的森生总理同属于自民党,虽然在党内是竞争对手、水火不容的关系,对外树立的形象也有着革新和保守旗帜鲜明的差异,可执政纲领与内阁决策如出一辙。就好像偶像团体里互相竞争的top们,迥异的人设之下,是别无二致的盈利模式。
端坐在桌案前的和山也注意到了那张报纸。扫视之后,这位外表看不出来的愤世嫉俗者忽然说:“所谓的党派与传承啊——小笠原君,东北大出身,是很难进大臣官房的。”
青彦一怔,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小标题以加黑字体写着“古田子承父业当选总理”的传奇。
“跟学校的好坏无关——不是‘他们’的一员而已,”和山以平淡的语调讲述着冒犯的言论,“同样的,小笠原君的出身,也不够格做政客。古田的父亲是政客,所以古田可以成为政客,而古田的儿子也已经一只脚迈入了政坛。”
“天皇以外,总理世袭制?”——青彦至今还记得当时反对党针对古田的攻击。不过,从反对党仍然是反对党的事实来看,或许在民意这位拳击裁判的眼中,此项破绽并不是得分点。
“从古田回溯七任,自民党的总理全部是政治家的儿子。”和山说,“养鸭的人饲养了母鸭,也会希望鸭蛋里孵出来的小鸭成为会下蛋的母鸭。”
真的是这样吗?
青彦默然凝视着报纸,如此想。以客观的态度去推理的话,更容易得出的结论是“政治家的家学修养使然”,就好像拿到诺贝尔奖的实验室更容易再次拿奖一样。然而,政治跟科学还是有不一样的。没有准绳的话,所谓的“家学修养”,有多少比例是被养鸭人所驯化的呢?而所谓的“养鸭人”又是谁呢?
青彦的课本里没教过这种事。不过,青彦也已经过了盲信课本的年纪了。
“野鸭——不需要饲养人的野鸭,也同样存在吧。”青彦将受潮的报纸一份份地叠放起来,纸张互相粘连着,字迹都模糊不清了,也同时沉重得要命。他弯腰将这些报纸搬到了榻榻米的角落,一边直起腰,一边斟酌着语句:“自己觅食,累一点也没关系,笨一点也没关系,不需要利益交换也能生活下去的野鸭。也是存在的吧。”
“啊,的确是存在的。”和山说着,将视线转向了本堂外氤氲的雾气,“我见过那样的野鸭。”
第三章
径云寺的后山是猿山的一座无名山峰,生长着大量的松柏,以及松柏之下、利用漏下的阳光奋力生存着的野菜。有些是附近农家包括兼信在内刻意种植的,有些则是自然生长的菌类。青彦幼时偶尔会上山采集野菜。不过,由于十年前采矿事故造成的大规模水体污染,原本迷信本土物产的村民不再信任自然生长的野菜,青彦上山的目的也变成了纯粹的散步游玩。
和山仍穿着那身浴衣。山路泥泞,他平稳地踩在木屐上,姿态相当优雅。青彦一边领路,一边为他介绍着猿山附近的情况。
“因为采矿事故的关系,原本繁荣的猿山村逐渐凋零了。对比全盛期,现在的居民数量少得可怜。猿山脚下本来有一座离村子很近的车站,铁道直接连通北路新干线。时至如今,列车仍会运行停靠,车站本身却已经废弃了。要到达猿山村,只能从新干线换乘电铁到町内,然后离开县道自行驾驶或者干脆步行,行程相当不方便。”
话虽如此,青彦回来那天其实搭乘的是末班电铁。那么,和山先生是怎么到达的呢?是自驾然后把车子停在别的地方了吗?
这样的疑问在青彦脑海里盘桓了片刻。
“那边,”和山适时地开口,打断了青彦的沉思。他望向与铁道相反的方向,“那是县道吗?通向哪里?”
“是跟町内反方向的县道,”青彦想了想,以不太确定的口吻答道,“大概可以到达长野自动车道吧。爷爷载我去松本市的时候好像是这么说的。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
“车程……”
和山重复了一遍。
他们已经到达了山腰石佛的位置,站在观景台上可以俯瞰猿山村全景。这座石佛和观景台都是修建于猿山村繁荣的时代,延宕至今,油漆已经脱色,石佛也被雨水所侵蚀,面目渐渐模糊了。青彦倚在观景台的栏杆上,望着径云寺内外的樱花树。
径云寺内只有兼信新栽的一株樱花树;寺外道路沿着河岸的一侧,则生长着数十株树龄在十年以上的樱树,品种同寺内新栽的那株一样,为吉野樱。眼下樱花已接近全盛,远远看去,像是河流之上凝结的云雾。
“哒。”
是木屐叩击在观景台的混凝土地板。
和山缓步至青彦身畔。林间的晨露将他的浴衣打湿了些许,衣襟也染上了似有若无的草木香。舒朗山风拂过,浴衣宽大的袖口与衬衫的衣袖一触即分。
和山观赏着河岸的樱树,问道:“也是早樱吗?”
“是的,”青彦回答的同时,想起了少时的趣事,语带怀念地解释道,“小时候去浅间山游学,见到五月也在盛开期的晚樱,就去问爷爷为什么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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