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于知道了夏公主话中的意思。
大军在一处有水环绕的空地处停下,全体肃穆。夏公主一身戎装,瑶公主一身白色的长袍,夏公主冲着所有将士宣告女子国的成立,而瑶公主,则做出了一套古老的祈神礼——与丈夫国祭司常用的祈神礼有相似之处,却又有不少不同的地方。
“这……这不过是学了个模样吧?学得还四不像的。”两个长老慌了,其中一个自我安慰般地开口。但声音越来越轻,他神血能力虽被夏公主克制住了,但敏锐的感官还在,完全能感觉到,随着瑶公主的动作,空气中发生的变化。
无形中仿佛有百花盛放,天上有光降落,落到一脸沉静的瑶公主身上,又扩散到她姐姐夏公主的身上,最后那光芒炸开,一瞬间散入大军中。所有人只觉得身上一轻,仿佛所有的疲劳都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清风烟消云散。
羽衣军齐齐下拜,并没有高亢的欢呼,场面却给人一种无声的动容,有人甚至默默红了眼圈。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另一个长老也受了刺激,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他们都是丈夫国最有权势的人,自然知道国内祭司越来越不受重视的缘故——好多年前,祭司的力量就越来越弱,几近于无了。可奇怪的是,找遍了全国的男孩子,都不能找出一个拥有祭司灵力,可以培养成未来继承人的。
因着“神”的概念越来越淡化,大家都以为,这是以后人与神明的联系会彻底断开的缘故,惶惶不安了一些年,便也慢慢地不在意了。
谁也没有想到,那深宫中向来不受重视的一个小女孩,会有如此出众的灵力。
仔细算来,瑶公主出生之年,正是丈夫国祭司逐渐衰弱的开始。
有一瞬间,两名长老都感觉到了一种命运的意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可遏止地,飞快地,远离丈夫国。
一边日薄西山垂垂老矣,一边正悄然崛起。
“祭司可不光是灵力,没有传承,越强的灵力越危险,一个不小心就能把事弄得不可收拾。”前一人不愿示弱,嘟囔道。
女子国的几人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但在这庄重的仪式上,没人开口呵斥。
一个黑黑瘦瘦的老头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引起了说话那长老的注意。这老头长得实在太独特了:皮肤黝黑,蓬乱蓬乱的白发,还微微打着卷儿,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袍子,身上背着一个一看就极沉无比的包,塞得鼓鼓囊囊的,仿佛下一瞬,里头的东西就会全部炸出来。但他看起来身板儿单薄,扛着这么大一个包却似乎毫不费劲,反而有精力在追一只小动物。
那长老凝目看去,只见那只黑黑白白花作一团还在一只蹦跶的东西是一只圆滚滚的鸟儿,眯着眼睛,嘴里啾啾直叫。老头一脸无奈地小声嘟哝:“小祖宗哎,人家在搞大事儿呢,你别凑热闹了成不成——你再跑,惹恼了羽衣军,把你拔成秃毛我可不管啊!”
回应他的,是那只花不溜丢的小家伙得意地扭了扭光秃秃的小屁股,迈着小细腿更快地跑了起来,小翅膀一张一张。
长老:“……”有点辣眼睛。
黑老头儿身边还跟了一只黄色带杂毛的狐狸,斜上方飞着一只带龟壳般的鸟——或者鱼,再远一点一扭一扭地跟着一只人面蛇身的妖兽——这个他认得,是西边常见的化蛇。
智火急火燎地追小秃时,正听到那长老受刺激的嘟囔,他挑了挑眉,稍稍停了一下脚步:“喂,小子。”
那长老眨眨眼,再眨眨眼,有些不确定地看看自己周围,确定老头儿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一时间呆了:“……你是在叫我?”
虽然这黑老头看着比他老一点,但怎么着都轮不到叫自己小子吧?
“你知道不死民吗?”智问道。
那长老更加莫名其妙了,怀疑是一个路过的疯子,但看看周围的人都毫无反应,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知道,传说中极南处的一个神秘国度,其中的人以长寿著。”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活得久吗?”智继续问。
那长老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智也不在意,笑眯眯地说:“因为他们从来不管轮不到他们操心的闲事。”
咳,至于在不死民的概念里,有没有“轮不到他们操心的事”,那就待议了……
但这不妨碍智磕碜别人一下,他把腿继续追小秃,丢下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砸得那长老气冲头顶。
旁边有人看那长老一脸气疯了的模样,低低地笑了出来。说起来,祭司传承这种事,的确是相当隐秘的,秘传秘授,绝不旁落,最初有建女子国的打算时,就有人苦恼过这事儿。
结果老头儿智当时正在营地周围晃来晃去,夏公主讨论事情也不避着,被他听了一耳朵,撇撇嘴:“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这也值得愁?”
老头儿一辈子别的不多,经历过的事儿挺多的,其中便包括,在自己国家做了老久的祭司,又做了老久的长老,因为总爱东奔西跑,不死民想走程序时总找不到他的人,才愤而让他退休……
不死国人好奇心重,在走南闯北的过程中,老头儿见了无数奇奇怪怪的国家,又很不要脸地想法子偷偷观摩了不少祭司教弟子的过程……
总之,这世上,大概很难找出比老头儿智还了解祭司传承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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