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猛一拽,趔趄着退了两步,眼前云衫一荡,谌闵竟跨步过去,一脚踢在了杨焕腰上。
杨焕眼前一晃,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狼狈扑倒在地,磕破额角,渗了血出来,两小侍连忙过去搀扶。
“你!”他气急回身,未料动脚地竟是谌云止,一时愣住。
“杨公子,口下留德。”谌闵一扫先前笑意,眼神冷冷地,俯视着本就矮他半个多头的杨焕,“今日已晚,就不奉陪了。”说罢,便与庄顾一同转身走了。
颜面尽失的杨焕就这么被丢在街头,难堪至极,却也一时无解了。
谌闵晃着手里的两小坛酒,还未走出多远,就又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他转头道:“走,一起去找柳大哥喝酒去?哎错了,柳府不是往这个方向……”
“……不了,我回军营。”庄顾却没同他调头,脸上仍绷得紧紧的。
谌闵看着他想了想,也很快答应:“好吧,那我自己去。”
“嗯。”庄顾答了一声,便径自走远了。
说是回军营,却也不过是搪塞谌闵的幌子,庄顾心里头乱麻裹了又裹,更是无头可寻,他就这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着,闹市的喧杂刺得他耳疼。
他想找个清净地方,便什么也没想,出城往西山寺去了。
第3章三
庄顾在西山寺一待,便是四五日。
营中日常并无什么事,况且有柳栈在,缺了他也无大碍;几日不回府,谌闵也心知他是遇到乱心事跑去躲着了,他去西山寺偷偷看了一眼,便放了心回去。
相比京城,西山寺的确是让庄顾舒心多了。
青灯古佛,禅意钟鸣,远望一片云雾袅绕,近坐一树半开海棠。
浮世太苦,他宁可一生于此,可浮世又有他丢不下的人与事。
庄顾的父兄,皆是当年战功赫赫的颜子冲将军麾下将才,奈何在阴山一战被朝中冗官所怠,延迟了战报,派晚了援军,惨遭围剿,全军覆没。那时庄顾才十二岁,偷偷跟去战场,却亲眼见长兄被敌寇斩于马下,他躲在帐中,被敌兵发现,绝望之际见一银铠少年自白马上跃下,长剑飞舞间便夺了三四人性命,救他于刀下。
那便是谌闵,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十六岁便随父出征,平了北上战乱。
谌闵将浑身血污的他拉上马背,带着他御马杀敌,他已是记不清,自己是怎样从那地狱般的战场回来的了。
阴山一战,庄家只剩下他,以及远在京城已成新寡的柳绾绾。登时新帝继位,阴山之战成了旧事,他父兄不过副将,从此便再无人记得这个庄氏一族。
他心灰意冷,无力再撑起庄家,一时树倒猢狲散,就连柳绾绾也被长兄柳寻知接回了柳府。柳栈原本想接他一并回去,他却不肯,独自坐在庄府破败的堂内,捏着一柄断刃割腕寻死。
庄顾仍记得血液一点点流干时的滋味,仍记得念头随着血液流走时,眼前一点点灰暗时的样子,他想着,这样就好了,于是闭上眼睛,安心地睡过去。
“庄顾!”啪的一声,迷蒙间,他感到自己被狠狠地抽了一耳光,一睁眼又看到那日一身银铠的少年,正一脸焦急地捏着他的肩膀猛晃。
“太好了!你还没死!”谌闵咧嘴笑起来,揽手将他打横抱起,大步朝屋外冲去。
脸火辣辣地疼,想到那一巴掌是他打的,庄顾就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才好了。
那之后他便被谌府收养,以谌闵救命之由,两次,强扣着不让走了。
于是本以为断了根的浮世里,庄顾又有了牵绊。
在西山寺的几日,庄顾日日听住持讲解佛经,沉心静气,晨起同武僧一同打拳,挑水砍柴,扫院打坐,渐渐地,他便不去想京城的事。
临走那日,他坐在后院石阶上发呆,与一扫地僧攀谈起来。
扫地僧问他:“我见施主面熟,来过寺里多次吧?”
“是的。”庄顾起身,朝扫地僧合手行礼。
“施主是有烦心事?”
“嗯。”
“那想透了么?”
“……嗯,大概。”
“施主若是想透了,便不会每每来此了。”
“可也许不是同一件烦心事,师父又怎能这样断言。”
“哈哈,人生在世,又哪里真正有许多困心的事情呢?纷繁俗杂,终究不过一个情字而已。”扫地僧笑言,合手向庄顾行了个礼,便自又去扫地了。
庄顾无言,想着这话下了山。
回到京都,庄顾先是去了趟军营,又去问候了柳府,临要回将军府时,却又止步不愿向前。
鬼使神差地,庄顾晃去了花街,一回过神便见了鬼似的快步离开,寻着一街边酒馆,挑了个无人的桌坐下。
伙计在他耳边叫他,庄顾揉揉眉心,要了壶清酒。
他从来对酒有过什么兴趣,今日却想尝一尝。
三杯下肚,辣上喉咙,庄顾没忍住呛了两声,被旁桌的老翁笑话。
“小伙子,酒哪是这么喝的。”
“我不是来喝酒的。”庄顾脑子乱得很,却还有余豁想,谌闵怎么会喜欢这样辣的东西。
“哈哈哈,明明喝着酒,却说自己不是来喝酒的。”老翁抿了口自己的酒杯,捻胡笑道:“年轻人,讲话这么不坦率。”
庄顾不再理他,自顾自灌酒,一杯又一杯。
一壶酒尽,庄顾已然头昏脑涨,摸着钱袋付过账后,庄顾竟撑着头,歪在桌沿打起了瞌睡。街边人来人往,老翁端着自己的酒壶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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