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跟你说,我也整过人,在我的笔下划的右派,就划了好几百。大多是那些知名人士,这当中额也有自杀的,离了婚的,发了神经病的——这当中,有些是上面要我划的,有些是我看着不顺眼的——我就不知道这事罪孽深重?我就不知道这事越往后推越要挨子孙后代骂?我也想过,像你这样,对自己来一次自我大清洗,将当初那些人集合起来,想所有受了冤屈的人说清实情,脱帽谢罪,请求原谅。在我死后,让他们能够说,这个小老头,还算条汉子,敢做刚当。可这事能做吗?要说能做,只有毛主席他老人家能做。抢救运动,搞得太过头了,将家集合起来,脱帽赔礼,说声对不起,一风吹了。我能做吗?我做了,其他人怎么办?不是将他们凉在了台上?这个校长女儿的文章是厉害,看起来温情脉脉,其实是点到了死穴。小隐隐于山林,大隐隐于市,我的文长同志!”
经隆省长这么一点拨,齐文长近乎要豁然开朗了。但在最后一刻,他终于保持不住。盯着小老头世事洞明的那一对浊眼,他忍不住说:“能永远隐下去吗?”
隆省长说:“你知道,我们中国人是讲现世的,没有彼岸,也不求来生。康生怎么样?谢富治怎么样?现在都是一堆臭狗屎可是,他们当初死的的时候,不是享尽了盖世风光?两眼一闭,你们后来说什么,关我屁事!今天一些风光的人难道就保日后不挨骂?”
齐文长说:“我想求来世,起码我希望我的女儿以后能说:这个老爸,还是条汉子。”
隆省长叹了口气,说:“我说这些,是要你做些牺牲的,甚至包括牺牲你女儿对你的信任和评价。为了我们的事业,光明磊落是一种快乐,也是一种境界,我何尝不想如此?但是,人是复杂的,社会更是复杂的。尤其是在当前,为了把我们的江北建设好,我们要有拿得起放得下的勇气。要是我们在每一件小事上,都像圣徒一样跟自己的失误和罪过过不去,那么,我们还能剩下几个人,还谈什么今天的稳定也是明天的进步?这是一个大难题,从不老实到老实,是一个境界。再从老实到不老实,又是新的境界。
文长啊,在我来之前,你就是市长了。拿他们的话说,你不是我这个山头的,不应该来提拔你。可是,我看重的是你的人品,你的能力。现在的江北,需要大量你这样的官啊!所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你要能把持自己,犯糊涂啊!”
隆省长的话,让齐文长有点糊涂又有点清醒。他想了想,说:“隆省长,容我好好想一想。”
隆省长点了点头,说:“你三思,小吴,你送送齐市长。”
吴中有应声站到办公室门口,等齐文长出来。到了外面办公室,他拉住齐文长的手,说:“齐市长,这还有什么好思考的?我就说直话吧,这次是两个副省长职位,三个候选人,你是其中最没希望的,因为是隆省长提的名。相信你听说过有关传闻,省府和省委意见不统一,省府在人事方面基本上没有话语权。这次,为了能让你这样的干部上去,我是豁出了性命……”
一五一十地,吴中有把自己德常市之行的情况告诉齐文长。
听完,齐文长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吴秘书,真难为你了!”
吴中有说:“这是省长的良苦用心,他是真的想改变江北省的现状,让江北省得到发展。你应该清楚江北的现状,如果还不下重拳根治,到时候一切晚了。”
齐文长点了点头,说:“谢谢吴秘书的信任,我想通了,我会好好去准备的,请放心。吴秘书,如果能抽出时间,我想请你和我去机场去接个人。”
要我和他去机场去接个人?这个人是谁?吴中有想了下,点了下头。他进去和隆省长说了一下,便随他出了办公室。
很快,小车出了市区街道,上了去省城机场的高速公路。忍不住,吴中有问道:“齐市长,我们是去接谁啊?”
齐市长说:“一个记者?”
没搞错吧,一个记者,要一个市长去接,而且还要省长秘书作陪?吴中有有些不解,说:“又不是中央首长,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齐市长说:“他不是中央首长,但是重量级中央首长的随行记者。而且,据可靠消息,这位首长很欣赏他,收他做了干儿子。你说,他的分量重不重?”
原来如此!吴中有来兴致了,说:“你说说他的情况。”
齐文长说:“他姓唐,叫唐兴高,高考本是落榜生,只因写得一手好文章,被一所大学特招去了。在大学里,他是如鱼得水,写了很多不错的文章,还写了小说,颇有影响。大学毕业后,他分配到了中央电视台,当了一名记者。因为工作出色,写的的文章很有见地,他被一位中央首长看中,当了首长出行时的随行记者。”
吴中有说:“是你们市的?”
齐文长说:“不错,是我们德常市的。这次唐记者回来,是为了筹备婚事,市委市政府当做一件大事在抓!”
一个小小的记者,就有如此大的影响,看来,一个人不一定要身居要职,同样可以具有影响力。他突然明白齐文长要他一起来的目的,不由说道:“你想帮我?”
齐文长说:“是的,我帮你,就是帮隆省长,帮我们整个江北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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