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村落陷入熟睡之中,眼前的大海起伏不止,她再次觉得,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她希望这样的时光可以漫无止境地延续下去——可是她知道这个孩子气的愿望一经说出,便已经是奢侈,更不用说会招来祁家骢可能的嘲笑了。她只默默将头倚在祁家骢肩上,享受着这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地。
“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任苒的确陷入了一种思维停顿,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对着这里,好像很容易清楚杂念。”
“对,三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也是这感觉。”
“白天我躺在吊床上,感觉灵魂好像脱离了身体,飘荡在空中,几乎有害怕再也回不来的感觉。”任苒似乎也觉得这个想法好笑,往他身上靠得更紧一点。
祁家骢看着远方暗沉的海面,微微出神。
当然,三年前,正是他在私募这一行声名鹊起的开始。他毫不意外地发现,他根本不用主动与出资人沟通,给他们看投资计划书、市场前景分析报告,就不断有人多方委托,找上门来将大笔资金托付给他。他控制的资金规模一下到了一个他事先不可能预计到的数字。
只有一个助手加司机阿邦,已经远远不够用。他不得不改变独来独往的、完全独自负责的工作习惯,成立了工作室,将手头资金按协议内容、期限分别转入不同的账户,聘请专业经理人协同操作。
他要处理的事务越来越繁杂,同时,他要与之打交道的人越来越来路繁杂,他由单纯地操作资金,进而开始参与各种游走于政策边缘的资金运作。
他忙碌得每天要工作14小时以上,又突然多了很多不能不参加的应酬,唯一属于自己的时间只剩下睡觉,实在厌烦得很,脾气变得十分暴躁。在阿邦的建议下,他来这里住了几天,才算清静下来。
停住狂奔的脚步,沉静下来思考对他大有帮助,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哪怕他要重返的仍然是那个能让人迷失的名利场,他自信,也在最大程度上保持了冷静的判断。
然而,越来越繁杂的金钱游戏进行下来,渐渐不在他的控制之下,更不能由他一人的判断左右进程,决定结果。
他并不懊悔拒绝与朱训良合作。哪怕管理着一个工作室近十名基金经理,但他清楚地知道,他的性格决定了他对于所谓团队协作并没有太多热情,在他看来,与人商量再做出决定都属于多余,如果失去独立受制于人,对他而言,并不觉得比眼前的局
面好受多少。
可是他不能不反思发生的一切。
他一向自命有识人之能,对下属慷慨大方。工作室留下的三个人是他认为利益与他息息相关的,然而偏偏是其中最得力的一个基金经理被朱训良收买,导致他最后的溃败来得如此迅猛,而且轻易。
任苒的头在他的肩上微微一沉,又挪回原位。他知道,她睡着了。他轻轻将她搂过来,让她躺到怀中,低头凝视着她。她晒黑了一点,头发因为岛上没有洗发香波出售,只能用香皂清洗,加上水质原因,显得有些枯黄蓬松,星光下,她的面孔平静而
安详,竟然似乎有隐隐光晕。
他想,这个女孩子对于他怀抱的信赖来得如此自然,似乎从第一次他抱住她开始,她便再没有怀疑过他。他不得不有一些感叹。
他一直对所有的感情保持超然,并不刻意拒绝,但也绝不沉迷其中。
对于任苒这样一心只求一个沉溺的态度,他最初的分析十分客观。
她少女春心萌动,将一个神秘陌生的男人当成了幻想的对象;
她在对父亲失望以后,太想找到感情的依赖;
她和大多数爱幻想的女孩子一样,以为自己爱上了某个人,其实只是爱上了一个看似浪漫的爱情的本身;
可是再客观理智的分析,也抵挡不住他心底的天平悄悄倾斜。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一天少过一天了。这个念头刚浮上心底,他就有几分自嘲。
他明白,任苒也许经常转、着这个念头。
他看书时,她会照例送茶水给她;他去钓鱼,她会好像不经意散步过来,只站片刻便离开;他游泳时,她会盘腿坐在岸上看着;她去跟阿邦的母亲一快儿用柴火灶做饭,尽量把口味弄得清淡一些。
在这个客家人聚居、男人地位尊崇、妻子以丈夫为中心的小岛上,她对他的关心也显得十分引人注目,他亲耳听到有渔家大姐调侃她,她却满不在乎地笑,仍然几乎用过分的方式在对他好,尽可能多一点时间跟他在一起。
他并不是粗心的人,事实上别人的举动、心思很少能逃过他的眼睛。但对着任苒,他倒宁可忽略,不再去回应。
他不希望在这样前途莫测的时候,还去加深任苒的陷溺——当然,其实也是加深自己的投入程度了。
然而,此刻面对着浩瀚无比的暗沉大海,头顶是璀璨的繁星,抱着她温软的身体,他不愿意有丝毫移动,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海风带着咸而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潮汐退去,星辰以几乎不易察觉的速度变幻着在苍穹的位置,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唯一不变的是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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