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没什么动静……你是睡得不好吗?”
吴晨没有隐瞒:“是,昨天一夜也没怎么睡……在想事。”
周竟“嗯”了一声,道:“连羽还是我?”
吴晨的心狠狠抽了一下。这是那天之后,周竟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知道,对方这样问,一定不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醋意。方才睡觉之前所遗憾的时机就这样来临,吴晨抬头回望周竟,突然紧张到脸皮发麻。冷淡的眼,缺乏表情的脸,在对待自己时会突然变得生动且清晰。这个人用平凡但难以反驳的话语宽慰自己,在这样闷热的夏日午夜站在这里,听自己欲语还停。而看聂哥方才的模样,他身边也未必没有难题。
头一天那些纠结和摇摆不定在这一瞬间都化作尘埃飞散,吴晨不确定它们什么时候又会落回自己肩上。他只告诉自己,决不能在将来某天,亲耳听到眼前这个人,说出“后悔”两个字。
“我……”
他卯足了劲,想追溯到少年时期,从和连羽的第一次相遇说起。可话刚到嘴边,便从心底觉得无力。说从前似乎完全没有必要,他没人可以指责,即便是对连羽。将长篇累牍的话语憋回去,他勾起手指,抓住睡衣衣角,退后一步,道:
“师兄……我被很多人睡过,都是我自愿的。”
没有反抗,和自愿应当没什么区别。
“有时候,和一个……有时候和好几个。”
吴晨半闭上眼,长睫几乎打到皮肤上。他不想让周竟看到,看到他眼中荒唐的渴望。
“是连羽要求的?”周竟问。
“是……”吴晨声音打飘,心脏跳得剧烈,像是要掉出胸膛。
“你一定不喜欢这些,对吗?”
周竟逼近一步,吴晨毫无所觉。
“是不是从来没人赶来,没人帮过你?”
周竟又问。
没有,从来没有。可如连羽所说,自己是可以跑,可以谈分手的。后果不会像想象那样严重,不会闹得众人皆知,也不会最后鱼死网破。他不会因为失去所谓的“爱”就活不下去,生活不会因为没有连羽肮脏的“需要”就失去意义。他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清醒认识到从前的懦弱和犹疑。可认识到又怎样,他想象中的“如果”即使发生也未必当真就是那样,更何况,木已成舟。
晚了,不是吗?
他想哭,又拼命按捺。在这种时候哭,是刻意的示弱,是狡猾的委屈。他眼皮闭得死紧,补充说:“是我,自作自受。”
声音近似呜咽。
然后突然被抱住。
周竟将他的头摁在肩窝,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吴晨,有些人说自己自作自受,其实心里是有怨气的。”顿了顿,他继续道:“但我知道你没有。你是真的这么认为。”
“光凭这一点,你就比很多人要强上太多。”
吴晨想推开他,想告诉他,我还没有说完。不仅仅是làn_jiāo,还有别的很多事。但周竟的怀抱太有力。而他已经想不起,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切实的拥抱过了。
“你确实有错。但你还小啊那时候,多大,十几岁吧,怎么可能把未来想得那么清楚,能够未雨绸缪呢?去想将来如何,远不如下一顿饭要吃什么来得重要。”
吴晨不懂他为何这样说。周竟总能把无理变成有理。
松开他,周竟低头,手抚过他盈满泪水的眼:“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即使我说我不介意,你也不信,对不对?”
两人离得太近,吴晨看着他干燥的嘴唇,仍旧撒不了谎。
在他点头之后,周竟道:“那我们还不如说说当下的事。”
吴晨几乎忘了哭。
“你喜欢我吗?”
不等回答,周竟便托住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胸口这边按了按:
“嗯,你喜欢的。”
他声音含笑,温柔而霸道。吴晨脸上通红,那点深藏的渴望又从心中冒尖,挠着骨头,流进血脉,想抗拒却已来不及。
“你肯说这些,我很高兴。不过这也说明,我确实还不够好。”
吴晨摇着头,眼睛一眨,脸上便突然湿了。
已经不知是几点几分,先前还能听到几声猫叫,此时却好似万物都倦了,黑夜陷入真正的沉寂。周竟向门廊外望了望,拉过吴晨的右手,说,走吧,也该睡个回笼觉了。他手劲很大,吴晨有些迷惑有些疼,更多却是脚踏实地的安心。回到客厅,周竟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铁盒,说这是六哥找中医专门配的清凉油,对蚊虫叮咬很管用。吴晨坐在沙发上,这才发现方才两人说得入神,脚上脖子上多了好几个红包。聂哥也还没睡,窝在墙角的藤椅上玩手机,他一出声,便将吴晨吓了一跳:“得了,干脆别睡了,我们仨斗地主吧?”
吴晨当然不困,他只想多看周竟几眼,于是,在周竟问他想不想睡时,他很快便说了声不。周竟沉默一会儿,拿过毯子盖在他身上,说,你困了就眯一会儿,我来陪我哥。
在抹好两人身上的包,周竟去洗手时,聂哥蹑手蹑脚凑过来,小声问,你俩刚刚说什么了?
吴晨抱着膝盖,闻着咖啡色薄毯上淡淡的烟味,说:“就是,之前,连羽那些……”
聂哥恍然大悟:“哦。”
而后打了个寒噤,说,天上要下冰雹了。
第24章
还未到三伏,秋城的中午头就已经37度往上了。好在这个城市四季分明,温度一点一点攀升,给人留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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