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上工后,两人都迅速地回归了节前的工作状态,依旧是早出晚归,半夜程水骑车把人接回来,说点儿亲热话,一个被窝里腻着睡觉。
只是这事儿在程水心中埋了颗种子。
他总觉得,或许没有那么糟糕,办法与出路还是有的,哪怕不能立即改变,但寻个不算太难的目标,一步步去实现,生活有个奔头。
他手上大多是皮毛手艺,到处混口饭吃没问题,却也只能混口饭吃。
一门手艺要学得深,一来得有师父带,二来得花不少功夫,程水一样都没有----这事儿拖个十年八年,他生哥身体都要垮了!
正蹲在店门口琢磨着,吴小思过来了,嘴里还咬着煎饼。
“哎,这家煎饼还真不错,”他开了门,一边啃一边瞎聊,“今天起迟了,以前我都多跑一条街买那家便宜点儿的,还是头一回尝这家。”
他又咬了一口:“啧啧啧,真舍得放料。”
程水瞥了眼他手里的煎饼,随口应了一句,弯下腰去搬花盆,走出几步突然一精神,刷地转了个脑袋,把跟在后面的吴小思吓得一愣。
“怎、怎么?”
程水啊了一声,“没事儿。”他笑了笑,“看你快把这煎饼吹上天了,想看看上了天的煎饼长啥样儿。”
“嗨,”吴小思说,“你要不要”
程水接上水管:“多少?”
吴小思丢了袋子,就着冰凉的水搓了下手指尖,在裤子上抹干了,“我这五块钱,加了个蛋。”
程水在心里头飞快盘算:里面无非是白菜土豆海带丝儿,加上酱料小菜,成本实在不算高,加料还另收钱。
他以往没想过做这个,现在突然起了心思,就跟江水冲垮了河堤似的收不住,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心头痒得恨不得立马跑去人家摊子上实地考察一番。
“这两天不行,”程水硬是压下不安分的想法,看似不经意地说,“家里管得紧,得在家吃。”
挨到了中午,程水抱起饭盒就顺街溜了过去。他没去吴小思住的小区门口,那边毕竟摊儿少,不如腿脚快些,往小吃街去有价值。
小吃街卖煎饼的简直是十步一摊,程水随便挑了个地儿蹲着,边扒饭边瞅附近的两三家,吃完了一抹嘴,站不远处盯着那车子瞧。
他接连去了一星期,得出个结论,技术含量不高,就是得利索。
这他行啊!
接下来的中午,程水不跑小吃街了,改去寻焊工问价钱。那焊工大约是做熟了,一听他要煎饼车,头也不抬就开始报价:“没灶一千二,带灶一千五。”
程水跑了四五家,差不多都是这个数。他算了算,估摸着大半年总可以弄一辆。
当天晚上,程水把这两周的事儿全给严庆生说了。
严庆生一开始吓了一跳,他可从没想过还能自己当老板,哪怕是个煎饼摊儿的老板,那也算摆脱打工阶级了!
程水自己先不大好意思了:“哥,有没有哪儿不合适?”
严庆生琢磨半天,倒是越想越合适。程水手灵活,材料自己也能帮着准备,他长得好也会说话,身体好还吃得了苦,倒还真可以试试。
“用不了那么久。”严庆生斟酌着,慢吞吞地答。程水说要八九个月,他觉得太久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万一中间起了什么变故,一耽误就麻烦了。
程水愣了愣,着急起来,“不行不行,哥,你别说要为这事儿又吃不好穿不好啊。”
他好不容易才让他哥慢慢接受了现在的生活水平,这事儿在程水这是底线问题,寸步不让。
严庆生说:“那样也慢----我……咱家里还有些钱,你拿着去。”
他说着,开始掏枕头:“应该有四千二了。”
自从程水来之后,他便没再仔细数过这些钱,大概最重要最值钱的已经不是这只枕头了,他似乎也很久没有想起数钱的事儿。
程水皱起眉:“哥,家里得留钱应急,这不成。”
严庆生说:“这不就是急事儿么。”他看程水坚决不同意,只得抽出一千,给他说了个折中的办法:“那……再等两个月。”
一个月省个两三百,两个月车子就能置办下来。有了车子,那这事儿就成了一半儿了。
“这是咱们俩的车。”程水拗不过他,无奈地笑起来,“水生煎饼摊儿,怎么样?”
摊煎饼看着容易,直到自己上手才发现问题还是出现了不少:摆哪儿合适,价格多少,煎饼的软硬究竟什么程度合适,里头的菜丝儿最好联系个固定的菜贩,甚至他得挨家比较哪家酱料味儿足,哪家小菜更脆甜。琐碎的细节接二连三,等程水处理完这些问题,他最后一个月的花店工作也告一段落。
因此尽管计划得十分顺利,水生煎饼摊儿正式出摊时距离那一晚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在很多年后,程水依旧清楚地记得头一天他带了两百六十三块五毛回家。两人趴在床上来来回回数了四五回,严庆生估了下成本,这一天下来就赚了一百二十多块!
程水摁着计算器:“一个月……三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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