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西下。
石家那间纯朴无华的竹木屋。木屋外,挂着老犁头、鱼篓、渔网等古老的用具。五十米开外,那棵百年大榕树下。
石爷爷一身简单的黑衣,他老人家花白头发,躺在竹马扎上,一边慢悠悠地摇曳着,一边眯着小眼睛,问自家这个九代单传的孙子:“浪啊,咱家的濑尿虾长成什么样了?”
“呵呵,爷爷,今天,我特地给你捕捞了几网,晚上给您老人家整几盅衅。捞上来十五条,拿铁秤这么一秤,你猜,多少啊?”石浪眉飞色舞地卖关子说。
“能有多少啊?最多两斤吧。”石爷爷捋了一下胡须,不以为意地说道。
“呵呵,爷爷,你错啦。足有三斤多啊!”石浪乐呵呵地笑道。
“啊?是吗,那敢情好啊,这样再过半个月,爷爷估摸着,这些濑尿虾一定能买个好价钱了。到时候,咱家欠银行的那几万贷款也就能如期还上了。”说话间,石爷爷眼儿眯成了一条线,仔细打量了石家这个九代单传的孙子几眼,又饶有深味地说道,“浪啊,今年你也十八了。有看对眼的姑娘,就跟爷爷吱一声,爷爷给你说媒去,农村的孩子早当家,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儿给耽搁了啊。”
洞房花烛,那可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哪个正常的成年男子不憧憬,不艳羡啊。石浪自然也不例外,甚至,他比其他正常的男人对女人的热切需求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时候,听了爷爷的话,他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嘴里喜滋滋地应道:“恩恩,知道了。爷爷,咱们开饭吧。”
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石家这对爷孙俩心里的如意算盘最终落空了。因为,一个礼拜后,台风“玉兔”来了。一夜之间,海浪滔天,千层浪把石浪的那家小海塘给彻底淹没掉了,所有的石斑鱼,濑尿虾都给千层海浪一下子冲走了个一干二净,辛辛苦苦劳作了大半年,最后,总归还是颗粒无收。
又过了一个礼拜,在经过了一番痛定思痛的深度剖析之后,十八岁的猛汉——石浪,像山野间一匹放养的野狼一样,平生第一次准备进城了。
那天早上,石爷爷特地叫孙子起来一块去晨跑,最后,跑到了后山坡上。石爷爷眯着一双小眼睛,捋着那一缕稀疏的白髯,坐在卧龙山坡顶上的那块大青石上,用万分淡然的语气跟石浪说:“浪啊,落叶归根。别去城里瞎混了,你就在这山野中厮混吧。你箩筐大的字,都不识一个,这辈子,别进城。城,这东西,有什么好的呢。古时,就是四面城墙,把人都圈在里头,圈成了一个‘囚’字,各色人等,都被困在城里头,为各色名利身不由己地旋进那个看不见的yù_wàng涡流,最终,迷失了本性,乌烟瘴气,临死才知悔悟,晚矣……”
石浪心有不甘,他手里搓揉着他自己种植翻晒的旱烟叶,闻嗅着烈日炙烤下那独特的烟香,嘿嘿一乐,说:“嘿嘿,爷爷,你说的也是。不过,我发小——周永康说,‘不想当孙子的人,永远当不了爷爷’。树挪活、人挪死。爷爷,不管外面的世界是好,还是坏,我都想外出见识一番才死心,再说了,大福哥在城里过的那么窝囊,他不是也一样不想回这山沟沟里来吗?”
石爷爷微眯的长眸一睁,看了孙子一眼,又倏然的闭合上了,良久,他才幽幽地说:“浪啊,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其实也在人。看来,你也是跳不开红尘这个大穹隆的。爷爷不拦你,腿在你身上,心在你肚里,天地广阔,你想朝哪儿走,往哪里飞,命就跟着你朝哪儿走哪里飞。你若一入城,有多少因缘劫数会层生不穷……爷爷只告诉你一句话,遇事别怕事,见招拆招,欲海无涯,有度是岸。机缘来了,爷爷也挡不住,你自个去吧……”
见爷爷终于放话了,石浪也就再也沉不住气了。
上午,独自在小渔村和爷爷生活了十八年的他,在听发小——周永康说了大福哥的事之后,便鼓动着要和周永康一起,进城去淘金。
周永康和他一拍即合。听石浪这么一说,周永康便骑着那辆倒了三次手的日本走私旧机车,突突突地载着石浪出了小渔村的村口。二人准备沿着山路、乡路、国道,一路往南,奔向几十公里外的那座南方一线城市——中海市。
实际上,小渔村距离中海市也不算远,就约莫五十公里吧,离当地的镇政府所在地的黄牛镇大约是十二公里。
那辆拉风的破“野狼”旧机车刚突突突突地飚到小渔村村西的大片菜园子地头上,一个红色的身影就突然从搭了深绿色的黄瓜架子的地里窜了出来,站在了破“野狼”旧机车前方两米远的路中心上!
周永康赶忙一个急刹车,急窜的野狼摩托车差点后蹄子跳起来把后座上的石浪给一把甩出去!
破野狼不叫唤了,周永康却没好气地叫唤了起来:“妈的,找死啊?找死也把眼睁大些呀,别冲你周爷爷的坐骑上撞来啊!”
骂声刚落,一个妙曼的清音,铃铛般地敲起来了:“哎哟喂,周永康你个没良心的,才多久不见啊,回来就不认识你亲姨兰花嫂子了?你个杀千刀的,回来探亲了也不来问候你亲兰花嫂子几下,这会儿,你倒好,竟然狗眼无珠地骂起老娘来了,看老娘今天不打折了你裤裆中间的那第三条狗腿!”
这娇滴滴又脆生生的女声刚响起来,周永康的骨头就酥了一大半!
只见他大嘴一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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