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容倾。
容医生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雪白的衬衫袖子挽到肘间,背对着他站在料理台上,取出架子上的茶具。容倾的背影十分好看,肩背舒展平直,衬衫紧贴着紧实柔韧的腰线扎进皮带里,西裤笔挺,把他的双腿衬得愈发修长,简直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可惜白鸣仍然处在半瞎状态里,并不能看清这幅秀色可餐的美人图。
他一边走一边咳地摸进厨房,把茶具从容倾手里接过来,“我来吧,你去烧水。”
烧水是一项完全没有难度的工作,白鸣那里他更是插不上手,于是只好抱着双臂靠在料理台上,专注地看着白鸣用镊子夹着小瓷杯用头两泡茶水一一烫过,直到将沸水第三次冲入紫砂小壶,他才仿佛完成了一项大任务一般轻轻吐出一口气,身形摇晃了两下,被容倾接在怀里。
这次,他没有再说谢谢了,只是喘着气说:“铁观音,用山泉水泡才是最好的。可惜这里没有,就用纯净水将就下吧。”
容倾对茶完全没什么研究,也不太品得出好坏,自然没什么异议。白鸣恍然间又回忆起了小时候母亲教他品茶时的事。
他刚刚一岁就被母亲带到了北方的一座小城生活,周围的人即便喝茶,也都是将茶叶丢进杯子里开水一冲了事,唯有他母亲,坚持每次喝茶的时候都要拿出一整套茶具,好半天才倒那么一小杯,先观,嗅香,再品,回味。那时还是一个孩子的他完全不能理解母亲这样做的意义,只觉得她事多,喝个茶也太麻烦了点。直到渐渐长大,知道了那些事情的始末,他才明白,母亲泡茶的那一套繁琐工序里,藏着的是深沉的乡愁。
后来母亲病重,再无法自己泡茶了,白鸣就按照她教给他的那一套泡给她喝,然后听她精神好的时候点评两句,多喝两杯。
“白鸣?可以喝了吗?”
“哦,倒出来吧。”容倾的询问瞬间将白鸣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回过神来,赶紧提起紫砂小壶倒出了茶汤。递给容倾一杯,他自己端起另一杯,轻轻嗅着。只是,他已嗅不到茶香,也尝不出茶汤的清苦味了。
—12—
黄昏时分,容倾和白鸣一起坐在客厅落地玻璃前的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夕阳缓缓下沉,余晖温暖的光芒铺设在他们身上,犹如一层绚烂的霞衣。
“白的映上红的,你看起来像要结婚了。”白鸣将头搭在沙发靠背上,瞥着容倾笑道。
容倾看看他身上也被染上红色的条纹病号服,回道:“你也差不多。”
白鸣道:“我这人可真倒霉,活的时候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呢,怎么临死前还要和你这个臭男人结婚?”
容倾认真地道:“不好意思,事到临头,你只好将就一下了。”
白鸣愣了一下,想抬一下头,然而身上那点力气早在下午已经耗了个干净,他身子一歪,竟径直向容倾怀里倒了下去。容倾没有躲开,张开双臂将他接在怀里,就这么揽着他,让他的头躺在自己腿上,扯过沙发背上的毯子盖住了他。
“强买强卖么……”白鸣也没有挣扎,就这么静静躺在他腿上。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手在沙发上到处摸索。
“找什么?我帮你吧。”容倾低头问道。
“日记,我的回忆录……”
容倾将放在茶几上的红本子拿给他,笑道:“你真是对这本子爱得深沉。”
白鸣“嗬嗬”喘息着,手指在本子的绒面封皮上摩挲了两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将本子往容倾手里递去,“拿着……咳咳咳……拿去!容医生,对不起……咳咳咳!”
他抓着本子的手背上陡然绷起青筋,身体毫无征兆地痉挛起来,容倾的心猛地往深处沉下去。
“容倾,抱歉了,抱歉……”白鸣呢喃着,只觉得眼皮上好似搭了两个千斤坠,不受控制地想要睡去。他撑起最后一丝力气,最后看了容倾一眼。
“……白鸣?”容倾抱着他瞬间安静下来的身体,脸上一片空白,过了好半天,他才试探性地叫出这个名字。
然而没有人能再回应他了,小别墅里安静得像一座荒芜的坟墓。
—13—
白鸣被葬在了西郊的公墓里。
他在本地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一切事务都是白管家操办的,他父亲只在下葬时沉默地待了大半个小时就匆匆离开了。很快,他墓前就走得干干净净,除了几个花圈和黄纸痕迹外再不剩下什么。
容倾没有去参加他的葬礼。他守在墓园外,直到操办人员全部离开,他才独自缓缓沿着山道来到白鸣墓前。
黑色大理石墓碑上,白鸣的证件照被放大贴在了上面。容倾瞟了一眼立碑人,那里写着——父白俊峰。
他用纸巾擦去白鸣碑前残留的烧纸痕迹,将怀里那一大束花端正摆放上去。怒放向日葵伸展开自己金黄的花瓣,倚靠着他的墓碑,微微随风曳动。碑上,那副黑白的照片似乎也被灿烂的花瓣映得鲜活了起来,白鸣脸上疏离清浅的微笑也更加真实了些。
容倾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景色,四季常绿的树冠枝繁叶茂,天是一如既往的蓝,还带着热度的海风自南边徐徐吹来,夹杂着一抹几不可闻的海水的气息。
容倾呼了口气,手在墓碑白鸣的名字上轻轻一按。
“再见,白鸣。”
—14—
“4月1日,我回到学校。我见到了那个男人,我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今天是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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