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规整地叠放着三床棉被与并排的枕头。赵鸿瑜伸手摸了摸床铺,麻布粗糙得磨着他的手心,她的孩子竟过得这般苦。
牵着小手的赵元长与庚延一相互望了一眼,太过年幼的他们不明白为何赵鸿瑜的神情会显得这般哀伤。可是被褥太糙,磕疼了手?
“小哥哥,坐。”庚延一将赵元长按在木凳上,自己却跑去房门进了偏屋。
坐下的一瞬间,赵元长不免微微蹙了眉,这么硬的凳子,至出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坐,没多久便觉着屁股有些受不住了。
本打算给那父子俩倒水的庚延一到了厨房揭开水缸,却见水缸里只剩了些陈水。他明白,正屋里的叔叔和小哥哥都是大宅子里来的人,小哥哥看木屋的眼神就带着许许多多的诧异,他定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房子。
庚延一想了片刻,放下盖子来到井边将打水的木桶放进井里。正屋里的赵元长见了,便立刻起身走了过来,庚延一扬起脸冲他笑了一下。
“我帮你。”
“不用了。”庚延一瞟了一眼赵元长白嫩的双手:“小哥哥进屋坐。”
只是赵元长没走,站在庚延一身边看着他吃力地提起不到半桶的水,便忍不住握上绳子:“水这么重你一个人怎提得起。”
“娘去世后,打水便一直是我做了。”
赵元长看着庚延一因用力涨红的脸,也使出全身的力气帮他转绳子。
在往碗里舀水的时候,庚延一这般问赵元长:“小哥哥,人来到世上是不是都会和我一样?”
“嗯?”
“给我们做衣裳的大婶常说,若是我娘没生下我,我便不用受苦。”
“只是,若是没来过,你便不会遇上在很多很多年前将你唤作延一的人。那岂不是很遗憾?”赵元长摸着庚延一的脑袋:“我母后说过,人生在世不会一直受苦,终有一日,会遇上给你好日子的人。”
庚延一歪着脑袋茫然地看着赵元长。
赵元长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回去还得问太傅。”
庚延一捧着一碗水到赵元长面前,笑道:“很甜的。”
赵元长接过放到唇边喝了一口,果真是很甜。
庚延一抓着自己的衣袖拭去赵元长唇边沾上的水,随后退了一步端起另一碗水送到正屋给了赵鸿瑜。
“延一,跟叔叔一起走可好?”
庚延一笑着摇头:“我不能走,走了爹爹便找不到我了。”
赵鸿瑜怔住,心中泛起了酸意,他抱住庚延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延一喜欢叔叔么?”
“嗯。”
“那叔叔做你爹爹可好?”
还没等到庚延一回答,带着士兵的将士便冲进院子,见到刚从厨房里出来的赵元长就下了跪。听见动静的赵鸿瑜抱着庚延一走出来,跪着的人们便再次行礼大声三呼万岁。
庚延一惊异地看着赵鸿瑜:“叔叔,您是……皇帝?”
赵鸿瑜点点头:“吓着你了?”
庚延一挣扎着想下来,赵鸿瑜蹲□放开他,他便走到赵元长面前刚想伸手抓住他,却放了回来。
“怎了延一?”
“小哥哥,是皇子?”
赵元长笑着点点头。
带头的将士看着庚延一,却又不好多问什么,只是恭敬地请赵鸿瑜与赵元长回宫。
临走时,赵元长握着庚延一的手:“等你长大了,就到皇宫里来找我,我叫赵元长,记住了。”
庚延一木讷点头。
拿着武器的士兵护送赵鸿瑜与赵元长越走越远,庚延一站在门口望着人缝中的赵元长,忽就笑了。他会去的,定会去的。
半年后,庚延一终于拜了师父习武,兄弟三人便在师父家住了下来。闲暇的日子除了练功便是偷偷躲在私塾外。
当赵鸿瑜再次来到那间小木屋时,木屋里早已人去楼空灰渐留。兴许当初,他是该带庚延一一同回宫的。
庚延一十六岁那年,心生悔意找了他们母子十年的徐大人终于出现在庚延一面前。庚延一温和地笑着,温和地道出娘已去世了。
他拔了身上的青鳞,带着自己所有盘缠拜别师门,买了一匹还算得上健硕的马独自前往翯城。如今他算的上长大了吧,小哥哥。
听闻庚延一要走,宋袭荣扔下手里的草药立刻赶回来,终于在他出发之前见到了。“你当真要走?”
马背上的庚延一笑道:“过些日子便会回来。”
宋袭荣红了眼:“会死的。”
“那更要在死前见他一面。”
“你去何处找他?”
庚延一深吸口气笑起来,只说了二字:“进宫。”
宋袭荣拿出一只小瓷瓶放到庚延一掌心:“喝下这个药能使你的血暂时变回红色,不过十二个时辰之后药效便回消失。瓷瓶里装的仅够两次。”
“谢谢,我会在最重要的时候才使用。”
“三年,三年之内你若是见不到他……”
“足够了。”庚延一用力夹了一下马身,马便迈开了蹄子往前跑。
宋袭荣对着庚延一快速离去的背影大声道:“延一,我对天发誓定要医好你!”
这病若是能医好,娘便不用死了……
两年后,赵元长继位,庚延一终于在大街上遇上他。可惜此时,他自己只有一年可活了。
“能有这样的下人护着,公子当真有福啊。”
赵元长被耳边的声音吓得往后仰,头磕在了石墙上,嗙。
在我死之前,能与你重逢,毁了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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