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顺着领子滑落,冷到我的心头里。
一双黑靴停在我的身前,久久没有动静,我连抬头看一眼那人都不敢,只能瑟缩着头,等待他亲自动手。
“师父并无性命之忧,你可以安心了。”
那个低沉的声音在空洞的山洞里,显得更加摄人心魄。
我埋住头,思索着他的话,心中一动,赶忙抬头,惊喜道:“所以你也会放过我——”
“吗”的问句还没有问出来,我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看清了段衡的脸。
他脸上丝毫不像是会放过我的表情。
段衡慢慢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把住我的手腕,连同另一只手施下“定咒”,不论我怎样挣扎,根本动弹不得。
双腿也如法炮制。
段衡一边施咒一边毫无起伏地道:“我是打算放过你的,因为你曾经暗中保护过我娘……无论别人怎么欺侮我,只要善待过我娘,我都不介意放过他一条命……”
就在我暗暗放下心的时候,他突然直视我的眼睛。
“可你,错就错在让师父受了伤。”
我突然明白混沌出现前段衡对我说的话的意思。
他是真的想过要放过我,尽管他那么憎恨段家的人。
他口中说的暗中保护他的娘亲,其实只不过是我一时兴起,在家主夫人安插在后院的人虐待那个女人时,我用别的事情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偷偷溜进去为她疗伤。
只有那么一次。
“你是段家的哪个公子吧?”她温柔的嗓音划过我的耳膜,笑地醉人,尽管眼角还淌着淋漓的鲜血。
只是因为这一时兴起的恩情,段衡确实是想要放过我的。
可是这最后一条活路,却被我自己堵死了。
我看着段衡慢慢靠近,幽深的眼底有着嗜血的狂暴,那一刻,他是狡黠的,是邪魅的,是冷血的……
是残酷的!
“啊!”
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雨声更显得诡异,但我耳边却只有轰鸣的雷声,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惨叫,有没有求饶,我只是想伸手捂住腹部的伤口,止住鲜血。
可我不能动。
“你安心,不会伤到你的元魄的。”段衡安抚的声音却像尖刺一般一根根插进我的身体里,他越是这么说,腹部伤口的疼痛就越发扩大,直到蔓延至全身。
段衡握着剑柄,换了一个方向,再次从同一个地方切下去,然后像磨着刀刃一般,缓缓剌过。
我似乎被掐住了脖子,清晰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
可我非常清楚他的意思。
七师叔受过的苦,他要让我十倍承受,同样的伤处,同样的深浅,七师叔没有伤到元魄,他便也不伤我的元魄。
他是一个可怕的人,我从来都知道。
他不杀我,是因为死远没有活着痛苦。
我不能低头去看伤口,但我已经能想像出那里是如何地血肉模糊,一次又一次地在同一个地方用力,每次只加深一点,精准地确保我不会被他分尸。
尖锐地疼痛被无限放大,我的意识却愈发清晰,甚至已经到了极致,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思考地透彻过。
“你不是……所有的事……都算得……算得很准吗?”
喘息声被我压下去,我用尽全力问出这句话,说完我才意识到,我居然笑了。
段衡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
“七师叔的伤……你也有错吧?”
任凭嘴角的笑扩大,我昂起头,不间断的气息和沙哑的嗓音让我的笑声难以入耳。
“你也害了他。”
这句话犹如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段衡用力拔出长剑,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也浑然不觉,他只是用剑抵上我的脖子,眼中是被我说中的怒火。
他不如直接将我杀了。
省得我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段衡在即将被混沌吞噬的情况下是怎么含着笑意望着我的,也许他有其他的方法可以逃脱,但事实是七师叔代替了他,受了也许他本不会受的伤。
是段衡料错了,他难道不会自责吗?
不,我很清楚,他一定自责内疚,不止一次地想要将划伤我的剑切上他自己的肚腹。
他是个偏执的人,可他偏偏又残存着一丝善良。
段衡终究没有下去手,他还是心软了。
只要给予过他一点点善意,都会成为以后桎梏他的枷锁。
如果我,如果七师叔,如果我们将来变得像堂兄一样,一定会将段衡折磨得,不是死,就是疯。
段衡收起剑,再没有说一句话,踩着蔓延至洞里的雨水,一步一步踏了出去。
我卸尽全身的力气瘫倒在一旁,看着远去的脚步,脑中一片空白。
那感觉,就好像死过了一次。
那次伤得很重,我差点就以那个山洞为穴,葬身那里。
但也不知道是段衡完美地避过我的元魄,还是我命不该绝,我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躺了不知多久,等我意识恢复的时候,腰腹的伤口已经长到了一起。
只是疤痕有些狰狞。
我不是不恨他,可我只要一想到他,腹部就隐隐传来疼痛,就像有一双手抓挠瘙痒,让人难以忍受。
我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邋遢狼狈地走出山洞,我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四处游荡,灵墟和天门山,我都再也回不去了,我只能一直向前走。
直到我听说了那个消息。
灵墟段家,被魔尊时方域血洗……
我像疯狗一样飞回了灵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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