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好奇,不知在干爽的车厢里,看行人在路上飞奔躲雨是什么感受?是高高在上,还是感同身受,或是漠然以待?我没有那种体验,所以不知道。
踏上人行道,触到手里的饭盒,已经快没温度了,心中叹惜。
路过小区的守卫亭,保安上下打量着我,笑道:回来啦?一身湿啊。那个谁也是顶着雨就跑出去了。
啊?原来钟垒不在家。心里有些失望,亏我跑得这样辛苦把饭带回来。和保安招呼了几句,上了楼。门打开,屋里果然黑漆漆的,没人在家。找到手机充电器插上,刚开机就接到短信。
竟有四条新短信,打开一看,全是钟垒的,由先至后是:
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你现在在哪儿?要不要我送伞?
看到短信,回个电话。
到家给我个电话。
统共才四句话,明明可以放在一个短信里的,他分四次发,多花了三份钱,看得我直想打人。这个钟垒,平日总说自己节俭,其实钱花到哪儿去了,他自己根本弄不清楚。
现在还是给他个电话,叫他赶紧回来。大雨天的跑出去做什么?难道是给我送伞?他又不知道我在哪儿。
提起听筒,还没开始拨号,手机响了,是钟垒。
按下通话键,里面又是劈头一句:哎,你总算到家了!我还以为你给雷劈了呢。
我完全没听懂他的话,只问:你跑出去干嘛?
车子死火了,我正往回推呢。就快到啊,看到荔园大厦了。
我说了句马上来。快速掐断了通话。拣出钥匙,冲到楼下的车库里抽了把伞,奔出了小区。门口的保安肯定看得郁闷,怎么刚回来的又跑出去了?
*
当一个人浑身无一处干燥,拿着把伞又不撑,跑在暴雨倾盆的路上,确实是副很傻的情景。只不过看到这情景的人并不多。
依着想象的方向,果然见到了钟垒,他推着熄火的摩托车正对着我苦笑。
看来是没修好。
我们俩别无二致,都是从头到脚淋得通透,拿伞出来似乎多此一举。
本来是想给你去送伞的,结果不但忘了带伞,还在半路熄了火。两人相顾而笑。
我随在钟垒身旁陪他慢慢推着车走,反正两人都湿了,不在乎更湿些。不必在意脚踩到水,也不用理会路边树叶落下水滴。
雨中慢步其实是件快乐的事,并非只是伤心断肠人的专利。
我买了卤菜,待会儿热一热就可以吃。
说的我饿死了。
那个钟垒,我下午想着该如何和他解释无故旷工,虽然没有落下什么活儿,毕竟是端人饭碗。
哎,无所谓。只是因为打不通你电话,怕万一你卷款逃跑了,我可得费心思去找,多划不来?
我心中感激,笑道:我想也是。随口把话岔开:卤菜是路边买的,看起来味道不错。你喜欢吃卤菜的吧?
啊。钟垒应得有些随便,继而说:我觉得你上回做的就挺好吃。
呵,那是因为你没吃过我妈做的。我的嘴都给她喂刁了。下次请妈妈做一顿卤菜,让钟垒尝尝什么才叫美味。
那也好。你妈做给你吃,你就学来做给我吃。我嘛就算了,万一毒死人,可担不起责任。哈哈!
看来钟垒心情不错,大概拿货顺利。和着他,我也开始瞎说胡闹。两人一搅和就没完了。总觉得跟钟垒在一起,会越长越小。他这种生性乐观的人,全无危机意识,前途永远一片明亮。而我和他相差十几天出生,却刚好相反,成天只会怨天尤人、自怨自艾。
可是,和他一起是快乐的。日子虽然过得辛劳,却不哀苦。有时,为了些傻事我俩能笑上一整天,但如果和别人说这些,只会觉得我们在犯痴。
许多话,不必出口,我们就能互相理解。我们的交谈中,穿插着别人不知道的典故,而这些典故也只有我俩才觉着有趣。
几乎,我已经忘记了自己。忘了自己不是大学生,忘了自己曾被社会鄙弃,忘了那些嘲笑和鄙视,忘了许多我不敢去想、却不断在脑中闪现的事。
乃至于,忘了杜行真。
吃过盒饭,洗锅的时候,我笑说:要是我做的卤菜很难吃,你可得赏脸吃啊!
话语沉下去,许久没有回音。他这样沉默,是算回绝我了?感到有股闷痛在胸口弥漫,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懊恼着无法收回的言语,想说句话弥补,脑筋却无论如何转不起来。
早该知道言多必失的。
喂,你干嘛?钟垒忽然从后面探头看着我,洗个锅这么严肃干嘛?咦?眼睛红的?
我回答不出他的问题,只好沉默。可是声音可以沉默,心却不能沉默。胸口闷闷的感觉越来越重,肺叶都似乎要失去功能。
嘿,许是我的错觉,钟垒好像在笑,而且很开心。这是惩罚你今天旷工。呵~
再次,我没有听懂他的话。
然后
你不是话音的源头渐渐靠近,最后停在了左耳根。早就答应我毫无预警的,耳垂一阵触电般的麻栗,微微的刺痛感同时升起,我反射的一挣,没能如愿给我削一辈子苹果么?
我倒抽一口深气,近乎惊骇的看向钟垒,难道?不会的,是开玩笑的吧?也许有什么误会?虽做如此猜疑,嘴边却忍不住浮上一丝笑意。看着同平日一样自信满满,含笑抱臂的钟垒,那股笑意更是抑不住的滑出嘴角。
去拿几个苹果来啊。
日子,只要这样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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