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没能睁开,但身体的感官已经在渐渐复苏。他试着活动了自己的指尖,感受着皮肤上那一点冰凉之意。他也感觉到了自己沉重麻木地双腿,还有被啪嗒一下抛在他胸腹上的……
等等,是什么东西被扔在了他身上?
在七岛五毒洞里养成的悲惨记忆第一时间浮出脑海,洛九江费力地抬起眼皮,想确定自己肚皮上并没有趴着一只疙疙瘩瘩的癞蛤蟆。
最初映在眼底的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色块,他足足缓了三息时间,目光所及之景才能渐渐对焦,洛九江斜着眼睛向下一看,发现自己半个身体都被白雪松松散散地埋了。
洛九江:“……”是谢春残误会他已经了无生机,真的把他深埋十八尺了?
“醒了?”谢春残漫不经心地问候了一声。
“谢兄?”洛九江张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干涩,声音嘶哑,不得不清了两下嗓子。就在这短短的一个瞬间,谢春残手中骰子筒一停,揭盖看点,转眼又是甩手一把雪扔来,不偏不倚的落到洛九江的胸膛上。
“敢问谢兄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教你了吗,摇骰子。”
“这种向我身上泼雪的方法,是此地特有的治疗土方吗?”洛九江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到底还是怀着一点期冀问出口来。
谢春残摇晃竹筒的手腕一停,直视着洛九江正色道:“不是,这是代表你输给了我。”
猜测成真,洛九江不得不仰头长叹一声,对谢春残的娱乐精神佩服得五体投地。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谢春残自己提前压大压小,又自己掌着骰子。每当他压中一回,就全算还没有意识的洛九江输了,便毫不客气地向洛九江身上撒一把雪,直把他堆成这幅样子。
洛九江挣动几下坐起身来,背倚着一处雪堆,看了看谢春残干干净净的衣角,质疑道:“谢兄真是赌术惊人,竟然一次也没输过?”
“输过。”谢春残懒洋洋道,“可我又不比哪家木呆呆、娇滴滴、一刀下去就先把自己放平个一天一夜的小朋友。雪扬到我身上,我难道还不知道抖吗?”
洛九江:“……”
“木呆呆、娇滴滴、一刀下去就先把自己放平个一天一夜的小朋友”苦笑一声,不理他那连消带打的挤兑,自己把身上腿上的雪拍了个干净。
直到此时,洛九江才开始仔细观察他此时所处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雪下地洞,和那些人用来埋伏过路猎物的地洞大同小异。坐在对面的谢春残虽然神色松弛倦怠,脸色却较往常苍白一些,显然是自身伤势未愈。想到两人赌局终了,确定自己赢了这一局后,洛九江就径直昏去,剩下的事情全扔给谢春残打扫收尾,也难怪他对洛九江有点怨气。
天知道他是怎么拖着伤躯,扯着洛九江,一路走过别人的埋伏,找到一处还算隐蔽的藏身之地的。
想通其中关节,洛九江讪讪一笑,一摸鼻尖:“谢兄辛苦。”
“我不辛苦,是你辛苦。”谢春残戏谑一笑,“你既然赢了我,拿那筹码干什么不好,非换一个要我出去看海的条件。既然如此,那你可要好好费心,想想怎么把我带出去了。”
“这是自然。”不想洛九江竟真一口应承下来,“咱们总得想办法从这鬼地方出去,不然还真要在这里娶妻生子,安家落户,做人家犬不成?我早想邀谢兄与我共谋此事,没想到谢兄如此热情赤诚,竟主动要求加入,实在让九江倍感安慰。”
谢春残没料到自己的话未定住他,倒被洛九江反将一军。他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好。反正这片死地的日子过得一眼能望到头,你有心搅起这一滩浑水,可算一场泼天豪赌。这么刺激的赌局,谢某下注了。只是不知你接下来心里有没有章程?”
“有一点。说来我是昏了一天吧?”待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后,洛九江如实道,“我和封雪姑娘约好了明日见面。”
他这话刚落下一个尾音,还没等洛九江好好活动一下自己僵直的关节,他就见到谢春残眉头一挑。
仔细想来,谢春残和封雪应该比他熟。别的不说,单是那面“人与谢春残不得入内”的石碑,和小刃只需要听到谢春残三字都能被立刻激起杀意的反应,已经能说明很多事了。
“封雪姑娘是和谢兄有过什么过节吗?”
谢春残一时并不作声,片刻后才沉吟道:“要不是封雪亲自替封刃挡下那一箭,那我当初差一点就把封刃杀了……你觉得这事算过节吗?”
洛九江:“……算,算我问错了,是你和封雪姑娘有过节。”这么看来封雪还真有君子遗风,她过去曾经和谢春残结下这样大的梁子,在评价谢春残时也精准中立,不曾贬低。
他刚刚反应了一下才想通了封刃就是那位小刃姑娘的名字,但正是如此,洛九江才分外不解:“我看小刃姑娘虽然出手果断干脆,但行事自有章程,谢兄怎么会和她起了冲突?”
“你没经历过那个时候。”谢春残淡淡扫了洛九江一眼,似乎是想起了某件不愉之事,“那时候这片死地还没有被大雪遮掩,林木郁郁,不缺口粮,一年里还能分出春秋四季……而小刃,她是我们所有人的追杀对象。”
洛九江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刃姑娘?你们所有人?谢兄也跟着为虎作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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