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江和寒千岭对视一眼, 虽然寒千岭口口声声称董双玉为“神棍”, 但在这个时候还是信他例不虚发、说坏必灵的预料,因此纵身朝着鸟叫声方向跟上。
那七叉鸟的鸣叫之声绕着小径盘旋一会儿, 逐渐越过饲养着绣球锦鲤的水廊, 往人声鼎沸的前殿去了。
洛九江二人便更知道这是给他们的暗示:七叉鸟生xìng_ài水泽, 白日里不愿出现在人前。
更何况——天上又不划道, 谁家鸟飞起来的时候, 是按照地上铺的路线对准了飞了?
门外照例有值守的白虎宗弟子,然而凭着洛九江和寒千岭的修为,两人挽着手足尖同时在地上一点, 便卷风如青烟般飘远。两道身影显在人眼底的那一掠身,甚至不够人觉得自己眼花的。
弟子们什么也没有看到,哪怕洛九江和寒千岭正大摇大摆地从他们面前经过。
他们甚至没有感觉到风声。
那只“七叉鸟”显然是对路径十分熟悉,七拐八拐地走过几条正殿大路,又带着飞过两三条缀满了各色碎石的羊肠小道。
等那清越的鸟鸣声逐渐细碎低落下来,洛九江和寒千岭便来到了当日给静慈大师做道场,引渡公仪先生亡魂的那一处广场。
空中传来轻微的振翅之声,却是那只七叉鸟把路带到,这便悠悠飞走了。
洛九江并不打算把鸟打下来看个究竟,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他是多小的心眼才和一只引路鸟过不去?
他只在心里暗暗排布着格局,发现从自己的院落来到此处,这只鸟几乎带的是最短,最简洁的一条路。
这个行事风格……果然是董双玉。
此时广场上只有两三个收拾场地的弟子,除此之外偌大广场空旷无人。洛九江和寒千岭自拣了处假山背后躲着。
寒千岭才一提自己袍角,两人便都想起昔年躲在山石后,无意中听得董双玉和越青晖私会时的往事,顿时俱都哑然失笑。
洛九江面上稍显出调侃之色,居然还伸手和当年一样,去替寒千岭拢起外侧的袍角。而寒千岭这回却没任由他动作,反而擒住洛九江手腕。
他们相视而笑。
此时此刻,他们目光勾缠之间,比起当年的青涩懵懂来,显然又是另一种滋味了。
在这少许的偷闲之间,洛九江对寒千岭打手语道:“这不是接下来吃鸿门宴的地方?”
要知道,那天在寒千岭和洛九江带头离开后,剩下所有地盘在那张界图上被划作“公有”的界主,统统被逼立了心魔誓。
心魔誓三个字说来轻松,却是对天道的直接契约,绝不等同于拉钩上吊那样的过家家游戏。
一旦违背,必遭心魔缠身、心魔雷覆体,何时死去方得解脱。有史以来,最强悍的一个修士不过在心魔誓下苦撑了三月而已。
至于剩下这零星的几个没立誓的修士嘛,虽然碍眼,但已经无以为惧了。
碍于寒千岭的身份,白虎当然也不能直接和他们撕破脸。但之后的一番冷眼下绊自然必不可少。
不过在所有可预料到的争执之前,白虎却先宣称“基本统一”来粉饰太平,然后选定了这个广场来做三日后的正式结盟之地。
论起玩弄文字艺术,白鹤洲还真是一把好手,驴粪蛋也被他舔个表面精光。
身为三日后的大宴场地,这里本来应该忙个不可开交,然而此时却人声稀落,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会有问题。
不过要是没有问题,董双玉也不必费心引他们来此了。
说起来白虎宗在这种算计上,还真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堂堂四象之一,手握乾源的白虎,竟然在这种藏头露尾之事上别有天赋,实在不知道让洛九江评价什么好。
洛九江嗤笑一声,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动静,其中一个声音端的耳熟,正是那个指使着陈不夺下场的第八宗子。
另一个声音耳生,但听语气能和第八宗子平辈论交,想必也是个什么粽子糖饼韭菜盒子类的人物。
单纯听语气来讲,他们两个似乎正在场中布置什么三天之后要“用”的装饰。
洛九江神识扫过这两人划在地上的阵法线条,和细细埋在线条深处的药粉,就知道事情并没有那样简单。
偶尔几句饱含信息量的对话,还都掩盖在了他们针锋相对的讥讽之间。
这两人的对话堪称阴阳怪气、锋芒暗藏,但洛九江最关心的还不是他们言语里的机锋:这个第八宗子,究竟是个何方神圣?
之前他在白虎主面前丢脸之事就不说了,后来白鹤洲请来了静慈大师之后,居然还是他负责招待。而今招待静慈大师的光鲜差职外,对会场下什么手脚这种重要的心腹工作,居然也交托给他。
洛九江直觉性地感觉不太对劲。
那两个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尽管已经特意用神识遮掩,瞒住了在场零零散散的弟子,然而在洛九江和寒千岭更为强悍的神识之下,却是被一览无余。
他们两人显然都深知白虎主三日后的打算,因此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用词却都相当谨慎。从字句间抠出的信息不多,可是其中代表的含义却太惊人了。
听他们的意思——如果洛九江没有猜错,白虎主今天所做的这番布置,是想擒下在场的所有人。
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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