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央心尖一跳,这才瞅见,他背后竟是硬生生的插了两支羽箭,一袭洁白长衫已被凝固了的血迹侵染成暗红一片。
那一片暗红血迹将白未央惊得肝胆俱裂,几欲晕眩——自魏公公死后,她便再也见不得血迹。
强行稳了心神,大步跨进将凤隐捞进怀中,冲客栈里高呼一声:“店家!”
一个小伙计闻声而出,点头哈腰的走近:“客观是要安置马匹还是有行礼需要搬抬…”话说着,眼角瞟到白未央怀中一个血人,瞬间惊得后退几步,磕磕绊绊道:“这是,这是…”话说了一半,又一溜烟的跑回店里。
白未央本就心急如焚,见他这一跑,更是气急败坏,高嗓子爆了粗口:“混蛋,还不快来救人!”
须臾,又见一粗矮的瓜皮帽子小跑过来,瓜皮帽子比白未央还要气急几分,捶足顿胸道:“我说姑奶奶呀,你怎么把个快咽气的人停我门口?快快…抬对面去吧,对面也是家客栈,条件好,房费低,还紧挨着药铺子,我这离药铺子还隔一条街哪…”
话音未落,便见白未央猛的起身,将瓜皮帽子后领一提,手中短刃朝他脖子上一架:“他死之前,姑奶奶一定拉你垫背!”
瓜皮帽子一言未尽便受此大惊,只得哆哆嗦嗦改了下文:“我…我说小姑奶奶,刀剑无眼,您…您可千万稳当着点…”话说完,又阴着脸去喝骂身边的小伙计:“干瞅着干嘛,还不快把人抬进去!”
小伙计听了,蹬蹬几步跑回店里,再回来时,身后还跟个十三四的半大小孩。
伙计抬头,小孩抬脚,两人对视一眼,齐着嗓子喊了声号子:“一、二、三,起!”
喊完双双使劲,咬牙憋气的把凤隐抬了起来。
凤隐本就疼的厉害,被这粗鲁的一抬,扯着了结痂的伤口,闷哼一声,竟是生生疼晕了过去。
白未央瞅在眼里,急在心上,将手中短刀往西瓜皮的脖颈里一逼,低喝一句:“轻点!”
西瓜皮被短刀的寒意一侵,惊的出了一冷汗,跳着脚的对两个小伙计骂娘:“兔崽子们,都给老子轻点!”
进了客房,打发了小伙计去请郎中,与西瓜皮大眼瞪小眼的瞧了半天。
有心想说些狠戾的告诫下这市侩小人,可又不知该从哪说起——这不是宫中,她不是女皇,除了一柄短刀,便再没依仗。
而西瓜皮深深一叹,却是早认了命——抬都抬进来了,赶出去,肯定被人戳脊梁骨,死在这,生意还咋做啊!
到了这份上,也只能跟着白未央一起暗暗焦心,甚至还双手合十对着东方虔诚一拜,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念叨什么。
白未央被他念叨的心烦,或者他不念叨也心烦——瞅着凤隐一张苍白小脸就觉得心中七上八下,坐立不安。
正是烦躁的抓紧挠肺,就见小伙计领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郎中进门了。
老郎中一把年纪,脾气却还很大,说是诊病需静,将白未央与西瓜皮都赶了出来。
两人被赶出来了,心中还是惦记,白未央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担忧凤隐伤势,西瓜皮双手合十念念叨叨,怕凤隐死在店里。
虽是出发点各不相同,但所求目的一样,也算殊途同归。
西瓜皮闭着眼睛念了一会,眼皮稍抬,扫了前嫌,好心好意的奉劝白未央:“我说姑娘,你也念叨念叨,对着东边,心里想着华县太爷神威万里,保佑你家相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啊!”
白未央闻言一怔,默默思索片刻,想起曾在官员簿子上瞅见过一个名字:华千鹤,凤阳县令。
病重了,不求菩萨求县令,这倒是个奇闻。若是往常,白未央定会嗤之一笑,若心情好些,也许会饶有趣味的问一问由来。
可因着担忧凤隐,心思竟是变得迟钝木楞,怔了片刻,低喃一句:“有用吗?”
西瓜皮神色一肃,认真道:“姑娘万不敢怀疑神威。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过,要是有妇人难产,恰逢贵人过路,就能平平顺顺生产了。若是没有贵人,便喊着就近的贵人名号,也能抵一点用,这贵人,以官衔来算,官越大,证明人越贵,要是有个将军丞相什么的,说不定你家相公登时就等活蹦乱跳的蹿下床了。”
白未央听了这话,眉梢一挑,心中百感顿生——按这道理来说,她一介真龙天子,保下凤隐还不是轻而易举!
默默闭眼,双手合十,低喃一句:“凤隐,白未央不许你死。”
念完这句,心中竟是轻松不少,仿佛凤隐真能乖乖遵旨,掌控了自己生死。
念完又默片刻,见白胡子郎中阴着张老脸推门而出,一出门,便是念念叨叨的指责:“伤成这样还敢耽搁,是想找大罗神仙来治?血迹模糊也不知道擦拭,跟衣衫贴合成一片,一剥衣服揭下层皮肉,是想把病人疼死还是把郎中吓死?”
白未央听得心尖一紧,浓淡得宜的眉头紧紧蹙成一团:“他怎么样了?”老郎中抬着眼皮子将白未央瞅了一眼,依旧是不疾不徐:“刚刚给病人拔了箭施了药,什么时候醒,得看造化,可我老头子经这一番折腾可是伤筋动骨,一会还得费神开方子,真是熬人哪…”
话说一半,留了一半,由着白未央自己体会其中滋味。
白未央当久了女皇,朝堂之上也算是有谋有略玲珑剔透,可一下到民间,却觉水土不服,脑子木木愣愣的不够使了,沉吟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安抚这老郎中才算得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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