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鸳在后面瞧着她,忽然开口道:“采芝姑娘且慢!”
采芝端着药碗的手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回过身来淡淡道:“如鸳姑娘还有什么事?”
如鸳看着她手中的药碗,缓缓地道:“采芝姑娘不觉得自己端错了药么?”
一点药汁从碗里泼出来,溅在采芝手上,她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烫热似的笔直站着,哑声道:“如鸳姑娘说什么?”
如鸳眼神里带着鄙夷、讥嘲、愤怒,还有一点儿像看死人一样的怜悯,冷冷地说:“拿起你手里的碗,看看底子上有什么?”
小厨房里如今盛药的碗也是绮年吩咐过的,单独备出一式十二只的白瓷菊口纹碗,专门用来盛药。按绮年的话说:生熟分开,冷热分开,菜饭分开,药食分开,既利落,又卫生。所以如今如鸳那食盒里的药,和采芝手上的药,都是盛在一模一样的白瓷碗里,从上头看,看不出半点不同来。
采芝慢慢地把自己手中的碗举高些,果然碗底下抹着一抹红色,却是如鸳在上头点了一点口脂。因为在那小小的碗足之内,从外头根本看不见。如鸳冷笑道:“我还当你真的后悔了,想着替你跟世子妃求求情——来人!”
外头闻声冲进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来,将采芝紧紧扭住。采芝手里的碗要落下去,被如鸳先一步抢到手中:“这是证物,可不能毁了!”
采芝脸色煞白:“如鸳姑娘,你究竟是要做什么?是了,你是替世子妃做事的,世子妃若要我这个婢妾死,只要一句话,撞头还是悬梁我都听从,又何必这样!”
“呸!”如鹂从外头进来,上来就冲着采芝脸上啐了一口,“到了这时候还想要攀扯世子妃!想死别忙,自然有你死的时候呢!把她押到正房去,还有外头那个拿了腥物引猫的贱…人,一并押了去!”
采芝听了这句话,那脸色骤然变得更白,几乎是白里透青了。两个婆子搡着她出了小厨房,便见外头秀书也被两个婆子摁着跪在地上,旁边一个婆子手里抱着那只野猫。采芝见这副情景,紧咬住嘴唇,眼里的光渐渐地黯了下去。
节气居正房里鸦雀无声,绮年和赵燕恒并肩坐着,屋里立着几个大丫鬟,旁边的小几上摆了些乱糟糟的东西。采芝和秀书被押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秀书瑟瑟发着抖,但神情中还有几分迷茫,采芝却是看着赵燕恒眼睛亮了亮,扑通就跪下了:“世子,奴婢有罪,奴婢错端了世子妃的药,险些酿成大错啊!请世子妃责罚——”说着就磕头。
如鹂气得脸胀通红,刚要张口就被如鸳摆摆手止住了,又让押着两人的婆子们退出去。于是屋子里就只听见采芝磕头的声音。因双手被反绑着,磕起头来很不方便,那闷闷的声音就不大规律。但她每下都磕得很用力,没一会儿身前的青砖上就有了血渍。
屋子里静悄悄的,绮年不说话,赵燕恒不说话,丫鬟们自然更不说话,就只有采芝磕头的声音。过了片刻,还是绮年先开口,却是对如鹂说的:“井里打一盆水来,若是磕晕过去了就泼醒。”
这样的大冬天里,马上就到腊月了,不说滴水成冰也差不多,井里打上来的一盆冷水若泼上去,恐怕死人也会泼醒了。采芝绝望地抬起头来看着赵燕恒:“世子——大少爷!恒哥儿!”
“行了。”绮年打断了她声泪俱下的呼喊,毫不客气地说,“你若愿意磕头就继续磕着,如鸳,你来说说今儿厨房里的事。”
如鸳一躬身:“是。今儿奴婢在小厨房里给世子妃熬药,采芝姑娘也来熬药——”
“且慢。”绮年打断她,“熬药是厨房里婆子们的事,或者各房的丫头们来瞧一瞧也罢了,采芝姑娘去做什么?”
采芝咬牙道:“小蜓带着人收拾院子不得空儿,所以我自己来了。”
“带小蜓。”
小蜓从旁边厢房里走出来,屈膝道:“回世子,世子妃,一早儿起采芝姑娘就说院子里有野猫,叫奴婢领着人去捉猫,奴婢并没忘记厨房里熬着药,且采芝姑娘也根本没提过药的事儿。”
采芝咬了咬嘴唇:“你如今大样得很,我哪里敢支使,你肯去捉猫我就谢天谢地了,药自然是我自己去端。”
“如鸳接着说。”绮年对如鸳点了点头,如鸳便接着道:“后头两边都把药倒出来了,奴婢看那碗都是一样的,怕弄错了,所以就弄了点儿口脂抹在奴婢端的碗底下,然后将碗放进了食盒。这时候那猫就撞破窗户纸进来了,奴婢等人忙着将那畜生赶了出去,然后奴婢就发现,食盒里的药碗已然不是奴婢漉的那碗了,奴婢漉出来的那碗药,端在采芝姑娘手里。”
“我只是端错了——”采芝昂着脖子。
如鸳立刻顶她一句:“我漉的药放在食盒里,你漉的那碗放在灶台上,你回身端的也是灶台上的那碗,怎会是端错了?分明是你趁我赶猫的时候将碗换了,只可惜不知道我碗底做了记号,被我识破了!”
采芝嘴唇哆嗦了一下,梗着脖子道:“你哪里把药放进食盒了,分明也是放在灶台上,我才端错的!”
绮年没想到她会耍这样的无赖,倒笑了:“依你说,你是半点错都没有了?如今我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你端错药是什么后果自己不知道么?”
采芝含泪望着赵燕恒:“世子,奴婢真是无心的——何况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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