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搁在廊上,一盆盆要摆得整齐好看。”我心下微觉不快,对那内监道:“那些菊花退回去可惜,全搬去本宫的宜芙馆吧。”那内监见是我,忙陪着笑脸道:“娘娘喜欢奴才自当遵命,只是这些花开得不合时令,又没什么香味儿,不如奴才叫人换了时新的香花儿给娘娘亲自送去……”他一味的喋喋不休、自作聪明,浑不觉我已经变了脸色。正巧菊清打了帘子从寝殿里头端了水出来,见我面有不快之色,很快猜到了缘由,忙朝那内监斥责道:“娘娘叫你送你便送,做奴才的哪有这样多嘴多舌的,娘娘吩咐什么照办就是了,想要割舌头么。”那内监吓得不敢出身,灰溜溜领了人抱了花盆走了。
我笑:“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嘴上也利索起来了。”菊清请了一安,笑眯眯道:“娘娘抬举奴婢伏侍了小主,奴婢敢不尽心么。”她打起湘妃竹帘道:“小主刚起来呢。”殿中安静无声,昨夜安息香的气味尚未散尽,寝殿四周的竹帘皆是半卷,晨光筛进来是微薄的明亮暖色。
没有侍女在侧,陵容也没有发觉我进来,只一个人坐在临窗的妆台前,长发梳理得油光水滑,如黑绸一般披散在小巧的肩上,尚未拢起成髻。一应的明珠簪环皆整齐罗列面前,她只是无意赏玩,伏在半开启的朱红雕花窗台上,一发衬得一张脸娇小如荷瓣,容色明净似水上白莲。陵容穿着宽大的睡衣,半阖着眼睛凝神思索,身子越发显得单薄,仿佛是负荷着无尽的清愁。良久,一滴泪,缓缓从她眼角滑落。
我悄然走至她身边,轻声道:“妹妹怎么哭了?”陵容闻得我的声音,一双碧清妙目遽然睁开,一悚惊起,忙忙地揩去眼角的泪痕,勉力笑道:“姐姐来的好早。”我按住她不让起来,笑道:“妹妹也好早,只怕是没睡醒,还打着瞌睡呢。”她携了我的手依依坐下,轻声掩饰道:“没有睡好,昨晚的梦魇罢了。”我把玩着她桌上一把象牙丝编制的扇子,白玉扇柄上点缀蜜腊制成的赤色蝙蝠,翡翠叶子、螺钿粉花,极是精巧雅致。
我取了轻轻摇摇,徐徐道:“妹妹有心事也要瞒我么?”她迟疑着,终于道:“甄公子……”我的脸色渐渐y郁了下来,不再说话,陵容神色哀婉,“甄大人真要这么狠心么?毕竟是他的独子呵……”我坚决地摇头:“妻子有孕时沾染娼门,又要为一介烟花抛妻弃子,招惹非议。爹爹没有这样的儿子,我也没有这样的哥哥。”我难掩伤心之态:“何况是他自己说,宁要佳仪不要官爵身家,嫂嫂已经归宁娘家居住,哥哥这样罔顾伦常道义,再难容忍了。”陵容悲伤:“如此,他一生的清誉也便毁了。”我的怒气沉静收敛,悲凉道:“是哥哥亲手毁的。”陵容的眼中是水汪汪的雾气:“姐姐你如何还要生公子的气,他也是有不得已的。你不觉得他很可怜么,姐姐你晓不晓得,宫中女眷都在笑话他,整个都城的人也在轻视他,人人叫公子为薄幸甄郎,神色轻蔑。姐姐你是他的亲妹妹,难道都无所顾虑么?”陵容一口气说得急促,声音在喉间喘息。
我的语气中有了压抑的沉重,视着她:“不是我不为哥哥顾虑,而是他无视我所有的顾虑。为一介烟花抛弃二十年养育自己的父母、结发妻子、未出世的孩子和一切世间的伦常。他何曾为我们顾虑?”我的眼光有了审视和探询的意味,“不晓得哥哥是否为你顾虑过?”我看着她惊讶的微张的唇,笑道:“或许那个叫做佳仪的女子真的和你有几分相像呢?”陵容深深的不安,局促地不敢看我,她唤我,“姐姐。”我抚着她的肩膀,沉稳压制下她的不安,道:“男人的世界,不是我们女人可以介入揣测的。不管哥哥沉迷的那个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们的心思只管在后宫,外面的事我们无力阻止,他们也无心理会。”我的无力感在自己的话语中逐渐加重,男人的世界真的是女人无法完全体会和理解的。一如玄凌,我真正理解他么?他会真正理会我的感受么?恐怕也不是的吧。
陵容的双眼无辜而迷茫,似受了惊的小鹿,半晌,声音微弱几近无声:“我只是担心他……姐姐,我担心他。”我无法告诉她这世间的真真假假,她亦不需要知道。知道又如何呢?担忧更多么?是不该她担忧的,他是皇帝的女人、皇帝的宠妃,一生一世都是皇帝的,怎能分心去担忧旁的男人、为他日夜悬着心思。
然而陵容的担心牵动着我的心思,我无声地替她挽一个云近香髻,加饰玉珏珠簪、花钿、金栉和金钿,杂以鲜花朵朵,我平静道:“再笑一笑,这样的你,皇上会很喜欢。”她只是默默,妆台上的栀子花开得正好,花的清芬驱散了香料焚烧后隔夜的沉郁气味,颇有清新之感。陵容叹息道:“其实姐姐很知道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为何还会失宠?”我为她挽好最后一缕柔软的发丝,兀自微笑起来,“因为我虽然知道,但是有时候却做不到。”她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那么眉姐姐呢,姐姐知道的她想必也该知道,为何她也会失宠?”我的眉峰轻轻蹙起,淡然道:“因为她不愿意。”陵容再没有问什么,她为自己择了衣裙穿上,敛容而坐,神色已经如常平静。临了,我道:“你放心,无论什么事情总是会过去的。”陵容很郑重地点头,忽然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太平行宫的日子闲得有些无聊,连时间也是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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