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把车子停下,拍了门。紫菀轻轻摇醒吴霜,两人下了车,等在门边。过不多时,大门上的一扇小门打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钻出来,先看了看吴霜和紫菀,点点头,对那人道:“辛苦了,回去吧。就要打过来了,你们也躲一躲,乡下、山里,哪里都好,这杭州是不要停留了。”
那人谦恭地道:“是,东家。”又向吴霜和紫菀点头道别,紫菀忙道:“谢谢大叔,没有大叔,我们还不知会怎么样呢。”那人摆摆手,上车走了。
紫菀目送他离开,才转头对吴霈道:“二舅舅,这是我妈妈吴霜,我叫紫菀。不知二舅舅可晓得有这么个堂妹?我们今天冒冒失失来打扰,实在是迫不得已。”这吴霈长得就像第二个吴苌人,紫菀一眼就认了出来,心想我上次见你,你才七岁,转眼就成了半老头子了。
吴霜不认得眼前这个人,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句:“二哥?”
吴霈看看两人一身农妇穿着,神情疲惫不堪,唉一口气,道:“进来说话吧。”把两人延进院子,请进客厅,亲自倒了两杯茶。那茶清翠碧绿,茶汤香气幽幽,竟是上好的龙井。吴霜和紫菀一口气喝干,舒服得深吸了两口气。
紫菀放下茶杯,看着满屋子乱糟糟的家具,当中堆着七八个皮箱,忍不住问道:“二舅舅,你们要离开杭州?”
吴霈却道:“自从我父亲和大伯跟三叔断绝了往来,三叔一家,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霜妹,你排行第八,我就叫你八妹吧。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但你和三叔长得真像,我不用多问,一眼就能认出你是我们吴家的人。三叔过世,我们也没有去吊唁,实在惭愧。三婶可好?”
吴霜摇头道:“我母亲两个月前过世了。”
吴霈一呆,道:“三婶年纪不大吧?怎么就……唉,三叔三婶真是,老天不长眼呐。我记得我小时候,三婶待我极好。去了也好,可以和三叔见面了,又不用受这战争的苦。”
吴霜道:“是,要是让她这把年纪再跟着我们逃难,真是让人不想活了。二哥,我父亲去得早,母亲又不肯告诉我以前的事,我竟然不知道他和家里断绝了关系,那是为了什么?”
吴霈苦笑道:“还不是为了三叔把祖宅祖田卖了的事?大伯和我父亲一气之下说了很多过头的话,声明要把三叔逐出吴家,两边就再没有往来了。后来我们才知道三叔是拿了这笔钱捐给孙先生做北伐的军费了,心里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敬佩他的行为。只是绝交话说出了口,不好意思又拉下脸来求和,这一耽搁,就是几十年。八妹,这些年你一个人,没个兄弟姐妹相帮,过得怎样?”他看这母女二人一身衣服,像是颇为窘困,才有此一问。
吴霜笑一笑,道:“很好,我先生是美国运通公司上海公司的襄理。对了,这里有电话吗,我想挂个电话回去,告诉他我们到了杭州。菀儿,你说爹地是在写字间还是在家里?”
吴霈忙道:“当然。我带你到书房去打。只是怕这个时候的长途电话不太好叫,要等一阵子。”带了吴霜到隔壁的书房去叫长途电话,回来对紫菀道:“是叫菀儿吧?你们一定饿了,我让我太太给你们煮点吃的。”
紫菀道:“怎么好意思让二舅母动手呢?”
吴霈道:“家里的佣人都辞退了,没有别人,你稍等一下啊。”离开客厅,少时回来,拿着一个洋铁饼干盒子,打开盖说:“先吃点饼干,垫一下,她给你们煮酒酿圆子水潽蛋。”
紫菀接过盒子,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拿起一块饼干来吃。
吴霈注视着她,忽然道:“你的神情,我越看越像三婶。”
紫菀扯扯嘴角,算是笑一下,问道:“你当时那么小,哪里记得了多少?”
吴霈点头道:“说得也是。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温柔和气的人,她对小孩子那么好,和当时的大人完全不一样,从不把我们从身边赶走,说话的口气就像我们是跟她一样的大人。”说着抬起头看着窗外,像是回到了年少之时。
紫菀在他脸上又看到一丝小时候的神情,轻声唤道:“二舅舅。”
吴霈回过神来,笑道:“对不起,走神了。亲戚间就该多走动,一不来往就都忘了。你今年多大了?”
紫菀道:“二十。”
吴霈道:“最好的年龄啊。我有个小女儿叫印月,比你大两岁,要是她在,你们一定说得来。现在她跟着学校撤退到桂林去了。”
紫菀道:“那你们是要去哪里呢?”看看地上的箱子,道:“可是赶巧了,要是晚两天,怕是见不到二舅舅了。”
吴霈道:“我们去香港避一下,就这两天走。还真是赶巧了。”起身对一个端着托盘进来的一个中年妇人道:“这是我太太。碧凤,来见一下我的侄女,就是我以前提起过的三叔的外孙女。”
紫菀忙站起来行礼,接过托盘道:“二舅母,一向少见,我叫紫菀。这个时候上门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吴太太淡淡地道:“哪里的话,自家亲戚嘛。”转头对吴霈道:“我又把楼上翻了一遍,还是找不到。要是真找不到落在别人手里的话,等我们回来,这房子还不知道跟谁姓了。”
紫菀看他们说起家常话来,不便c口,端了一碗送去书房给吴霜,吴霜拿着话筒等道,见她进来,捂着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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