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强从少管所出来就失踪了,没有回家,没去见他爸爸,也没见罗小三儿。
他做下的案子,已经注定这辈子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眼前只有一条黑道,直通西天。
罗强跑路去了南方,在广西云南边境待了几年,还去过缅甸,做活儿,贩卖枪支。
待到这人重返京城,与当初已完全不可同r而语。罗老二开着豪车,车后座是鼓鼓囊囊一编织袋的现金,后腰别着两把改装过的54,迅速荡平西四老城区,手下战将打手如云,成为威震京城的黑帮大哥。
罗小三儿记忆中的童年,就是每天傍晚坐在门槛上等,等他最喜欢的二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出事时罗战太小,三四岁的小孩实在没什么记忆,他全都忘了。
罗强也再没有跟小三儿提当年的事情,从来就没说过,那四年他经历了什么。
罗战永远都不会想到,就是那一眼。
当年,他坐在他爸爸的车斗里,傻乎乎地,回头多看了一眼。
就是他那一眼,毁了他哥哥一生。
25、第二十五章烧七
春r的y光从小窗斜斜地照进禁闭室;逐渐和暖的温度铺满木板床。
邵钧吸溜着酸楚的鼻子;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睁眼;一扭头;正好对上罗老二直勾勾盯着他的一双眼。
俩人并排躺着;各自都缩在大棉被里,手脚缩成一团;大眼瞪小眼。
邵钧鼻子抽搐;是那种吸了寒风灌了凉气儿之后鼻黏膜酸痛刺激过度然后拥堵着往外流鼻涕的邋遢感觉。昨晚儿他折腾了大半宿,听罗强颠三倒四地讲以前那些事儿;听得头晕脑胀;又劝慰又安抚的;被子没盖好,让初春的寒气闪着了。
邵钧顺手拿袖子抹了抹鼻涕,哼道:“你,好了?”
罗强喉咙里哼了一声。眼睛仍然是肿的,肿成俩核桃似的,难得这么一副落魄惨相儿,竟然让三馒头瞧见了。
邵钧:“那今儿晚上,你是打算继续睡禁闭室,还是从哪来的回哪去?”
罗强:“……我回去。”
邵钧满意了,瞧咱这安抚工作做得,太他妈有效率了,一晚上搞定三监区天煞星罗老二,三爷爷办事儿简直太上道了,我多有人缘啊!
罗老二不d别人,就服我一人儿!
邵钧嘴角翘着:“成,那我去给你打个早饭,昨儿就一天没吃,今天好好吃饭。”
罗强点点头,顺从了。
罗强其实早就醒了。邵小三儿凌晨迷瞪着睡过去,还打着小呼噜,睡得哼哧哼哧,可香了,罗强那时候就醒了。
邵钧四仰八叉地躺着,挂在床边儿,差点儿骨碌下去。
罗强把人往里拖了拖,自己贴着墙角侧身睡,又给邵钧仔仔细细盖了被子,把这人裹成一只圆滚滚带馅儿的大粽子。
借着窗口月白s的亮光,罗强就这么盯着看邵钧睡觉,目不转睛,足足看了一早上,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像掉到漩涡里,被眼前的人席卷而去……
罗强回到牢号,吃上了邵三爷安抚他特意给他带的小灶——办公楼下小饭馆里买的京酱r丝和蒜烧茄子。
他没想到的还在后头,他没想到邵钧第二天裹着制服大衣,吸溜着鼻子,开车进城,找了罗家老大。邵钧兜里揣一卷卫生纸,开着车擤了一路的鼻涕。
监狱里每个月只有固定的一个周末,允许亲友探监。r程再分配给各个大队、牢号,基本上每个犯人要等一两季度才能轮上家属来一回,不是想见就能见。罗涌就是因为赶不及探监的r程,只能给老二送一封信进去,跟管事儿的民警递了一条烟,麻烦监狱里给罗强带个话,罗家老爷子已经没了。
罗强知道见不到了,也就没跟邵钧提过分的要求。
提要求也没用,不孝子反正是做定了,亲爹弥留之际他没办法在床前守着,没看着老头子阖上眼。他也记着他爸曾经说过的话,永远都不原谅他,不会跟他过,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罗强确实没想到,邵钧会去找他大哥谈这件事儿。
具体他们怎么谈的,邵三爷又是如何跟监狱里安排的,竟然说通了监区长,跟上上下下都打好招呼,这些罗强都不太清楚。
监区宿舍楼下那一排小槐树,被春风吹绿了枝头的嫩叶,在风中轻抖,抖落一地哀思。
那天是罗家老爷子去世后第七天,邵三爷帮罗强在监狱里给老头子简简单单办了一场“烧七”。
城里和远郊区县一些地方的老北京人,讲究办丧事的旧俗,要烧“头七”,“三七”,有钱富户人家甚至要在庙宇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才能下葬。后来土葬都改火葬了,就没那么多讲究,收敛出殡后直接送殡仪馆火化。
清河监狱门口停了一水儿五六辆黑车,车头挡风玻璃上系着孝s白花。
罗家老大穿着孝服,手里抱着罗老爷子的黑白遗像,迈进监狱的大铁门。
罗涌身后,还跟着八个彪形大汉,个个儿都戴着黑超,笔挺黑西装、黑皮鞋,左臂戴孝,郑重其事。这伙人在墙头武警战士极度戒备的枪口下,昂首阔步跟进监狱。
罗强在几名管教民警的监督下,坐在小屋里等着。小屋布置成简易灵堂的样子,罗爸爸的遗像摆在正中。门外,持枪的武警站成好几层,团团包围。
跟随前来吊唁的那一伙人,有几个光头的,还有几个刺青的,一看就是道上有排号名头的人。然而,这些人都极规矩严肃,一路默不作声,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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