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些。
“听起来是位很特别的长辈。”这一点让我感到无比欣慰。如果没有她,秦森说不定会需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她带给我的东西比我父母带给我的更有价值。”秦森再次颔首,神色平淡如初,“当然,我妹妹也是。我照顾她长大,她是唯一一个和我形影不离的家人。不是那种通过书信交流、只在某些方面有所联系的笔友,也不是偶尔得空时才聚一聚、一起喝个下午茶的朋友。是家人。真正的家人。”他回忆那个女孩,漆黑的眼里盈着幕布上跳动的光,“她饿了就会大哭,摔倒也会哭,尿床也会哭。她会把口水巴到我身上,不懂事的那一年唯一的乐趣就是吐口水泡泡。成天跟在我脚跟后头,咿咿呀呀发出无意义的音节。但她也会对我笑,总是笑得很开心。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稍大一些的时候,她开始学走路,学说话。她最开始学会说的字是‘打’,因为我经常吓唬她,说要打她。那时候我才明白我对她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所以我更小心、更仔细地照顾她。她第一次叫我‘哥哥’,我居然差点哭出来。”
他谈论她时的用词让我有了一种错觉。我好像在听我的父亲谈论我。不同的是,我父亲在别人面前提起我的时候,语气总是喜不自禁。而秦森提起她的妹妹,口吻却平静得叫人难过。
“就像你的女儿。”我忽而有些不知所措,无意识地嘀咕。
“没错。”他坦言,“虽然‘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有个女儿’这件事听上去很滑稽。”
我想说这并不滑稽,可我更想听完他的故事。因此我没有接话,只沉默地看着他的侧脸等待。
“她常给我添麻烦,但也一度带给我快乐。我很珍视她。”少见地没有分出视线来留意我的反应,秦森仿佛一时间陷入了回忆,双眼直直盯住幕布,“在她五岁那年夏天,有一回我带她去附近的儿童泳池玩。回家的路上经过小卖铺,她说想吃冰棍,我就给她买。只是那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一分钟不到。我转过身就发现她不见了。”影片闪烁的光芒浮在他眼中,却照不进他眼底,“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上午他说过的那句话在我脑中闪现。
“所以今天……”我意识到什么,最终收住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到今天为止,她已经失踪了整整十六年。”不像往常那样回握住我的手,他就这么端坐在那里,一成不变地望着前方,嗓音略显沙哑,“我也找了她十六年。”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常人面对爱人的伤痛时有多么无措。我想要说点什么,却没法开口。我只能更紧地握住他的手,哪怕他没有给予我回应。或许就像他说的,没有人能对另一个人感同身受。我能做的只有陪在他身边。
“我最开始接触的犯罪,就是拐卖妇女儿童罪。我想通过了解这些犯罪来找到她。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帮助过很多父母找到他们的孩子,甚至开始接触其他类型的犯罪,破过无数重案……”秦森端高手中的酒杯,没什么表情地再呡一口杯中暗红的液体,声线变得更加低哑,“却还是没有找到她。”
我还没有尝过那酒,但单是听他的声音,就好像已经能够尝到它甜涩的味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每晚都会梦到她。梦到她牵着我的手唱幼稚的儿歌,拽着我的胳膊不停问些愚蠢的问题。梦到她四岁还做恶梦尿床,也梦到她陪我度过每一个节日,梦到她对我笑。”他缓慢地摇晃高脚杯,视线像是被黏在了画面不断切换的幕布那儿,思绪却早已飘远,唯独语气自始至终平淡得好似在讲述一个与他全然无关的故事,“我总在猜测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有上千种可能性。最好的情况是她被卖到富裕的家庭,得到一对负责任的父母,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最坏的情况是她早被那些带走她的混蛋猥/亵、强/奸、折磨致死,尸体被抛在河里,或者被埋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山沟里。还有可能,她被卖到一个不是那么完美的家庭,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一天天长大,结婚、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又或者童年的经历给她造成了阴影,她由被害者变成施害者,最终成为一个罪犯,锒铛入狱。我想得最多的可能都是最糟糕的。”
停顿片刻,他低下眼睑:“最重要的是,不论她经历了什么,在她需要的时候,我都不能陪在她身边。”
将五指扣进他指间,我想要借此给他慰藉,尽管他依旧无动于衷。
“每年的这天我都会买一支冰棍,坐到街边等她。冰棍慢慢融化,最后我满手都是糖浆。我从没等到过她。”秦森半垂着眼皮紧盯杯中的红酒,浓绪,“‘最悲伤的事莫过于在痛苦中回忆往昔的快乐’,这是但丁的原话。很常见的心理效应,可我已经无法自拔。”他晃了晃酒杯,“我常常感到讽刺。我的研究成果可以帮助很多人,我协助警方侦破的案子也救过很多人。但我救不了我最珍视的家人,也救不了自己。”
“你在帮助别人。”我尝试着开口,“这一点大概能让你相信,或许也有人帮助了你的妹妹。你放弃不了任何一线希望,所以你坚持。”
“谁知道。”秦森只呡一口酒,对此不置可否。
“.”念出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句话,我已经记不起它的出处,“我在某本书里看到的。”
略微将视线转向我,秦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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