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隐达玩笑道:“跟着你爸爸,伴君如伴虎。我敢开小差?”
陶陶突然低了头,递了个纸条关隐达。关隐达只觉手心火辣辣的。他下楼走了很久,不敢打开那张纸条。晚风吹在脸上,软得像锦缎。
人生真是奇妙,很多不经意的事情,也许正是神秘的暗示。五年前的某个凌晨,关隐达正在招待所后面的林子里做锻炼,忽听得哪里传过说话声。透过林子望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里钻出个中年汉子。马上又有位夫人领着一个少女下了车。张兆林同地委组织部长正围着那位中年汉子握手。那位少女雪白而文静,大人们正在寒暄,她便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她往林子方向张望了好一会儿,关隐达以为她看见自己了,忙转过身去。
吃过早饭,关隐达才听人说,上面派了位地委副书记来,叫陶凡。这位地委副书记,正是关隐达清早看见的中年汉子。过了两天,关隐达就成了陶凡的秘书。他猜想那位少女肯定是陶凡的女儿,却很长时间没见着她。直到陶家搬进桃岭,关隐达才不时在他家庭院里见到她。听林姨叫女儿名字,关隐达才知道那少女叫陶陶。陶陶正上着高中。她喜欢坐在庭院里的石头上百~万\小!说,随外人怎么进进出出,她的头总不会抬起来。越是不见她抬过头,关隐达就越是想看清她的脸。她却总让他看不清,神秘得像位仙子。他见过她很多回了,仍想不起她的轮廓。有时候,他无端地想起陶陶,头脑中只是一片模糊的白。
有个秋日的午后,关隐达同陶凡坐在庭院里谈书法。林姨端了西瓜上来,说:“别光顾着说话,口都干了,吃西瓜吧。”关隐达正客气着,突然感到左脸痒痒的,像有只蝴蝶在上面挠。他偏过脸去,见陶陶正坐在他左边的石头上,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他胸口猛地空了一下,那一刻,耳朵也聋了,眼睛也花了。陶陶也红了脸,忙埋下头去百~万\小!说。
记得那是星期天,陶凡难得有个清闲。两人聊了会儿,来了兴头,就铺开纸来写字。陶凡总把笔塞给关隐达,说你露几手吧。陶凡的哈哈打得越响亮,林姨脸上的笑容就越慈祥。关隐达想林姨那样子就像自己的母亲。陶凡全神贯注写字了,就没人出声。草虫吱吱,清风不言。
关隐达上了办公楼前的台阶,终于忍不住了,就着路灯打开了纸条。见上面一句话也没有,陶陶只写下了她大学的通信地址。
关隐达顿时脑子嗡嗡作响,胸口怦怦儿跳。他明白陶陶的意思,可他却想起了另外一个姑娘。那是他的大学同学肖荃。大学四年,他处得最好的女同学就是肖荃。同学们都把他俩看作一对儿,但他俩谁也没点破那层意思。快毕业的时候,他每天晚饭后都同肖荃在校园里散步。离校前的那个晚上,两人依然在一起散步。深夜分手时,肖荃突然把个纸条塞进他的手里。望着肖荃消失在女生宿舍的楼道里,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条,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看,原来是她家的通讯地址。关隐达听肖荃无数次说起过她的家乡,一个灵秀得有些精致的小县城。当时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分配在哪个单位。关隐达家住乡下,通讯不太方便,也就没有把地址留下。他只清楚自己大致的分配去向,却不知道到底会去哪个地方。
关隐达回到乡下老家,照着肖荃留下的地址,写了封信去。可是,直到他来西州地委报到,都没有收到肖荃的回音。半年以后,已是冬天,一个寒雨纷飞的星期天,肖荃突然敲开了关隐达的宿舍门。两人愣了片刻,猛地抱在了一起。肖荃只顾着哭,半天不说话。关隐达到现在都还想不清楚,两人后来不知怎么就吵起来了。好像是肖荃怪关隐达没有写信,关隐达却说他的信泥牛入海。深夜了,关隐达要送肖荃去招待所。肖荃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只是坐着不动。两人就坐了个通宵,一会儿和好了,一会儿又争吵了。
第二天,关隐达红着眼睛上班去了。谁知一到办公室,张兆林让他去县里调研。他急了,撒谎说想回宿舍取件衣服。张兆林说又不是大热天,一两天就回来了,取什么衣服!汽车已发动了,停在办公楼外,轰轰地响。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说是一两天,哪知他一走就是四天!
那天关隐达从县里回来,赶到地委机关天已黑了。他在宿舍楼前下了车,几乎有些惶恐往自己的窗口望去。天哪,黑的!暮色之下,他飞也似的跑上楼去,急急忙忙开了门。屋里没有任何动静,他不敢开灯。他关了门,独自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儿,才拉亮了那盏六十瓦的白炽灯泡。直到这时,他才确信肖荃已经走了。
肖荃等了他多久,关隐达至今不知道。只是从那以后,很长时间没了肖荃的消息。去年突然接到她的信,却是她的婚礼请柬。关隐达没有出席她的婚礼,他做着陶凡的秘书,不可能请几天假赶到北京去。肖荃远嫁北京,她的丈夫是位做经济研究的学问人。
关隐达把陶陶的纸条小心放进包里。深夜回到房间,他写了封信,照着地址发到陶陶陶学校去了。他发的是快件,陶陶赶到学校,信也到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不了多久,陶陶同关隐达通信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碍着陶凡的威严,不敢议论这事儿,私下里却把关隐达当作地委书记的乘龙快婿了。似乎只有陶凡不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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