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要说话,却惊异地发现女儿的眼里有了泪。是激愤之泪。
“怎么回事……”朝霞妈慌乱地问。
王朝霞咬住嘴唇,长时间地固执地不发一言。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有了这个毛病,当她不想表达自己的感情时,就这样固执地、气人地沉默着。这是她的权力。母亲却急了,因为她知道,每当女儿做如此状的时候,她的心里一定有了大事。
“啊……要我死啊……”也要哭了。
王朝霞忽然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妈,咱们明天就搬走。”朝霞妈吃惊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不知话从何来。沉静了好一会,她艰难地问:“搬走……搬……你说的意思……”
王朝霞的脸胀得像血染一样,泪花四溅地说:“搬走,永远离开这里。妈,你看不出来,这里是魔窟,不是家啊。”
激动使她的双手举到半空中,在那里挥舞,忽然,它们停在那里,再也不能动了,小时候的生活情节,一幕一幕,生动无比地
再现于她的眼前,她看着它们,忘记自己的呼吸了。母亲的年轻的笑脸,尤其是父亲的慈爱,这些,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一场可怕的恶梦一般的结局呢?那个把她架在头上,在古尔纳河边奔跑的可爱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一个杀人犯呢?他的对女儿的亲切的无比动人的爱,怎么可能是带着那样恐惧的血腥气呢?他到底是谁,而她又是怎么成为这个家族的可悲的一员的呢?这个感觉,刹那间,使她完全傻在那里了。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述说了自己在凌晨屋里所听来的一切。
次早一上班,王栋就把省公安厅正副厅长,市公安局正副局长召到自己的办公室。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王栋是干净的和庄严的,脸上的棱角随心所欲地分明,组合成他所希望的那种表情,就是,他之所以如此严肃,是因为他正在为着人民的利益作出巨大的牺牲,对此,又有谁能理解,谁能作出?
“找你们来,是为了王朝和的事,”王栋说,脸上显出一种悲伤,但很快,就把那变成了最坚决的表情。“他是一个qg犯,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我希望你们从重从严办这个案子,决不能考虑我和他的关系。现在我向你们正式宣布,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说还有,那就是我要你们更狠地打击这个流氓团伙,绝不能手软。”
厅长望着副厅长,局长望着副局长,好像,他们都不相信自己的智力了。王朝和能到今天这个地步,谁人不知那都是王栋纵容、袒护的结果?省城里,现在人人都在期待着王栋和桓公明之间会有一场火拼,幸灾乐祸之徒正等着有一场好戏看。忽然之间,不是那么回事了,王栋心甘情愿地要在他的碉堡上c出白旗了。那个副厅长想:“这家伙可能还以为他儿子像一般的流氓小偷,关上几个月罚上千把块钱就放了呢。”看了一眼厅长,就说:“王副省长,王朝和的事,正在审理着,许多事情,现在还很不好说哩。”朝市公安局长使了个眼色。王栋自然明白他的话里头没说出的话,看出他们几个脸上那变幻不定的表情。心里一阵冷笑,他抬起下颏,作出真地不知轻重的样子,问市公安局长:“王朝和的案情,进展如何?到底怎样?”
搓手心,费力地咳嗽着,公安局长把王朝和的案情介绍了一下。根据王朝和及其同伙的交待,从一九七五年到现在,他们以开办家庭舞会为名,总共j污了上百名青年妇女,其中,光王朝和一个人的犯罪就达四十余人。根据查证核实,已有三十二名王朝和的直接受害者写下了证言,提供了充足的法律依据。根据现有材料看,王朝和的犯罪,无论是动机还是手段,都有qg的特征,而且,大部分罪案的情节都相当严重。
王栋用眼睛的翻转慢慢地牵动着脸,把另一只手里的钢笔在桌上的记事本上慢慢地剌下,力道如此之大,本子被刺穿了,犹自未觉。看着面前的这四个人,就像看着非他同类、但他又不得不与之交谈的生物一样,他的神情是y沉的、使人畏惧的。那四个人都把眼睛转到别处,心怦怦跳着,等着他问出下面的话来。
那,”王栋沙哑着嗓音问;“他会判几年?”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永远也不会有人回答这个问题。王栋的目光落在了厅长的身上,再也不动了。被通不过,厅长红着脸,抬头,迎住王栋的注视,显出气呼呼的神情,好象是一个医生在告诉病人癌症的消息:“可能要判死刑,王副省长。”接下来,王栋就没有再说任何话。事实上,他就像一尊从古而来就放在那里的石膏像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他的脸上的最后一个表情,就在那里凝固了。他的眼睛,本来是那么炯炯有神的,此时犹如瞎子一般,没有了任何光亮,特别是, 没有了对外界的任何反应。那四个人,就像四个窃贼一样,被吓坏了,悄悄地互相提携着往外溜。最后那个出门的,是公安局副局长。他想回过身来把门带上,看到了王栋的那冻鱼一样的眼睛正盯在他身上,吓得他几乎把自己的手扔下,不顾一切地掉头就跑。
听着他们走远,王栋一下子就恢复了自己的神情。他站起,走到窗前,看着厅长一行人上了自己的车子,一溜烟开走,嘴角处便有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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